美妇瞪他一眼:“惯完儿子惯女儿!”
那中年和少女都呵呵笑了,美妇绷不住,也笑了。笑完,那少女大概也是有些疲累,便伏在美妇膝上,沉沉睡去。美妇这才有些忧虑地道:“你……不要紧?我爹爹自然是欢迎我们去住的,只是京城……”
中年摇摇头,轻松道:“改革都很难,我也没有想过能一蹴而就,正好让那些牛鬼蛇神都蹦出来看看……我们也透口气,在家乡给宝儿办及笄礼,顺便看看汇联号怎么样了。”
原来,这中年正是大明前首辅,前议院议长,沈默沈拙言。身边的自不必问,大明一品命妇殷若菡。
若菡点点头,也不再提起此中一节。
他们这次正是要借机告假,回沈默心心念念的东南去看看。沈默的三个儿子已经先走一步,去苏州打点收拾,柔娘不放心,坚持一同前去。因此,这辆马车中只余夫妻幼女,三人也是其乐融融。
眼看快到苏州城。天空又开始静静飘雪。
南方的雪与北方不同,很少会夹杂着凛冽的风,只是大片飘落,寂静中别有一番风情。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
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显然马车离弹琴人越来越近了。宝儿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揉揉眼睛道:“谁在弹琴?”然后看看父亲微笑的脸和母亲难得有些赌气的神情,迷糊道:“这是怎么了?”
琴声激昂高妙,却毫无缱绻温柔之意。
沈默侧耳倾听,却把若菡的手抓了过来,放在自己手中。若菡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有抽动,也不再说话,那类似于赌气的神情也渐渐消失,像沈默一样,认真倾听起了琴声。
雪落纷纷,马车吱呀。
有人遥遥唱歌。
“采采荣木,结根于兹。晨耀其华,夕已丧之。
人生若寄,憔悴有时。静言孔念,中心怅而。
采采荣木,于兹托根。繁华朝起,慨暮不存。
贞脆由人,祸福无门。匪道曷依,匪善奚敦。
嗟予小子,禀兹固陋。徂年既流,业不增旧。
志彼不舍,安此日富。我之怀矣,怛焉内疚。
先师遗训,余岂云坠。四十无闻,斯不足畏。
脂我名车,策我名骥。千里虽遥,孰敢不至。”
歌声铿锵,穿云裂石。
宝儿眨眨眼睛:“这是谁啊,唱得可真好听。这好像是在劝爹爹不要丧气呢。”
沈默一笑,若菡反手在他手上掐了一下:“红颜知己,不错啊,沈默沈阁老。”
沈默摸摸鼻子,又把另一只手覆了上去:“前几年沈京来信说她快以琴入道了,你还不信,现在看来如何?”
若菡喟叹一声:“真是……令人佩服。”
宝儿左瞧瞧,右瞧瞧,乖巧地没再发问。
沈默握着若菡的手:“若菡,前事俱已随风。她已经有了她自己的路……”
若菡的耳根渐渐泛了红晕上来。
“若菡,上穷碧落下黄泉,沈默有你,足矣。”
琴声渐去不闻。
两年间,关于立宪还是君主的议论甚嚣尘上。两年后,张居正病危。沈默星夜回京,一举翻盘,重开议院,重启宪章,至此,君主立宪制在大明尘埃落定。沈默官居一品,兼任议长,再也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权威。
次年春日,午后阳光暖意融融。沈默在书房,躺在逍遥椅上阅读着江南来信。若菡端了莲子羹进来,笑道:“歇会儿吧。”
沈默随手把信放在一边,接过莲子羹,满足叹道:“还是娘子手艺最好。”
若菡笑嗔:“快喝你的,话还不少。”说着忽然一眼扫到那封信里,有个尘封许久的名字。她有些讶异,好奇地定睛一看,写的是:“苏雪大家受欧罗巴五国联手邀请数次,已决定前往欧罗巴一展琴艺,日前已出海……”
她微笑一下,看着沈默满足喝羹的表情,心中涟漪不起,安详宁定。
莺飞蝶舞,正是一片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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