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四郎今年就要参加大考，算一算，也就剩大半年几个月的时间了，日子确实很紧。
“我也不敢留他，怕耽误他的功课。”杨大奶奶说道。
“四郎的功课那么好，母亲不用太担心。”杨三小姐安慰她道，“四郎这次肯定会旗开得胜的。”
杨大奶奶淡淡地笑了笑。
科考这种事很难说，并不是有真本事就一定能考上，还讲究运气，要不然也不会每次有那么多学子落榜。
看着母亲忧心忡忡的样子，杨三小姐上前挽着母亲的胳膊，“你就放心好了，我问过四郎了，他说有七成的把握。”
“才七成啊。”杨大奶奶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儿子，她的脸上却是满脸的骄傲，满脸的荣光，有学识有才气，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太用功了。
什么事情做得太过了，势极必反，杨四郎为了读书，可以一个月不出房门，这恰恰是她最担心了，这样读书，身子也垮了。
杨三小姐看着母亲笑道，“七成已经很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不打扰他，让他安心读书。”
杨大奶奶沉默一刻。
这下应该没有人可以打搅杨四郎，吴公子被逐出家门，没有吴公子这个无赖在其中搅局，杨四郎也能好好读书。这样想来，杨四郎跟着吴大儒读书也不是件坏事，反而是件好事，很多人还羡慕求之不得呢。
“四郎这次走，多带些药过去。”她不放心地说道。
杨三小姐想到上次四郎挨打的事，满城找药求药。
“也好，虽然吴家药材也不缺，城里买药也方便，但我们还是自己备一些好，以备不时之需。”
杨大奶奶点点头。
准备药材的事她没有交给跟来的宋妈妈去做，而是亲自动手准备，走之前瞥了一眼窗户。
外面夜色开始降下来，自从过了立春，天黑得越来越晚了，窗外还是一片光亮。
粉色的莲花灯如天边的一团彩霞。
杨三小姐微微垂目，她知道母亲在看什么。
要不要跟母亲说清楚，花灯是苏公子送的。
她欲言又止。
她和苏公子毕竟还没有成亲，这样私下来往，传出去不成体统。
但这件事她不想瞒着母亲，这不是什么秘密，母亲要知道，找元宵节那天一起跟去的仆妇婢女一问便知。
“母亲。”
杨三小姐追上刚走出门的杨大奶奶，喊道。
杨大奶奶停下脚步回头。
杨三小姐脸色讪讪，“你不想知道那花灯？”
杨大奶奶含笑道，“一盏花灯，我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是不是闲得。”
女儿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花灯的事她已经猜到了，她想到一件事，苏公子的丹青是南华寺的一个高僧所传，她在这方面没有深究，但嫁进杨家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
花灯上的花鸟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出自苏公子之手。
你有情我有愿，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杨大奶奶不看女儿，笑而不语继续前行。
……
因为元宵节上星图的事，苏玥想去拜访三娘，再加上她有一段时日没见三娘了。
只是没想到天刚蒙蒙亮，三娘却突然来访。
三娘几乎没有这样不请自来的时候，之前苏玥热情邀请，三娘碍于自己的身份，每次都是婉言拒绝。
三娘深居简出，想躲在自己的圈子里，让别人淡忘她，随着时日的推移，让别人忘记她是谁，她是谁的妻子。
天光大亮的时候，巷子里还很安静，许多人还在沉睡。
三娘摘下帏帽，苏玥看清她的面容。
因为早晨的寒露，三娘的鼻头冻得微微发红。
“快进来。”苏玥一边打开门一边说道。
三娘把帽子拿在手里，低头跟着进去。
门在身后关闭，三娘好像挺急的，“刘江回来了。”
苏玥一顿，她几乎快要忘记刘江是谁，快要忘记三娘是谁的妻子。
三娘这句话提醒了她，三娘天刚亮的时候上门来，可见这件事很要紧。
苏玥收住脚，“你慢慢说。”
出什么事，让三娘这样失态。
三娘看着自己笑了笑。
因为事发突然，刘江又是半夜回来的，她原本想夜里跑过来说的，夜里大家都在睡觉，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自己这样子确实太急切了。
“我之前和你说过，刘江改了名字，改作刘海，成了一名水手，跟随郑大人下西洋去了。”她神情缓了缓说道。
苏玥想了想，三娘曾亲口告诉过她刘江的去向，因这件事事关机密，她也从未对外人提起过。
苏玥神情微微惊讶，忙问道，“他是私自跑回来的，还是跟随船队一起回来的？”
三娘愣了下，“昨晚我试着问了问，他说大家一起回来的。”
想到昨晚，三娘心里波涛翻滚，快一年不见，刘江整个人瘦了很多，又黑又瘦，一回来就让她翻出家里的吃食，让人找酒找肉，像个饿死鬼一样，让人怀疑他不是下的西洋，而是下的大狱。
三娘从床底下摸出两坛酒，一边给人倒酒，一边套他的话。
大概是因为许久未见的缘故，两个人相处起来气氛融洽，没有吵起来。
“这件事，我想我还是过来告诉你一声。”三娘说道。
苏家的白瓷在郑大人的船上，这件事人尽皆知，三娘也知道，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没什么，但对苏家来说，可以说是全部的希望。
这希望不会真的打水漂了？
郑大人这一次下西洋，和以往不一样，时间太短，不到一年，也就意味着走不了多远。
苏玥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心口突突地跳个不停，“这么说，郑大人也回来了？”
三娘看着她，漠然地点点头。
苏玥也不说话了。
这沉默让三娘觉得很不好。
“你也别多想。”还是三娘率先开口道，“不管郑大人最远走到了哪里，到了什么地方，他总不能拉着货出发，又拉着货回来。”
郑大人又不是傻子，做这种无用功。
苏玥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让自己清醒过来。
但也听过一种传闻，以前民间的船队出海，遇到大风大浪或者遇到倭寇，为了自保，船民会选择把货物抛沉海底，弃货驾船回来。
毕竟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货物钱财乃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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