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侍女安静地听着她把话说完,道:“殿下可别想这么多。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再加上这些日子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想来是因为殿下没休息好才会这样。要不奴婢叫王管家来替您把把脉?”
安阳抚摸着不安的心脏,大口呼吸着企图将它平复下来,发现这压根无济于事,长叹着挥了挥手,道:“也好!”
老侍女应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领着王叔走了进来。
老侍女跟王管家都是一直伺候着安阳过来的。
安阳刚出生的时候,因被老司祭说命中带煞,不宜养在宫中,一落地便被匆忙忙抱去皇家寺院里头接受佛光净化了。
那一净,就是十五个春秋的度过。
自她懂事起,陪伴在她身边的,除了那一群只会每天念经诵佛的和尚外,也就只有如娘,王伯还有小蝶,王二这四人了。
小蝶的来历她不清楚,是从小收养在寺院里的孤儿,因为瞎了一只眼,当时的主持将她留了下来,是准备当杂役使用的。只是在一次意外中被安阳给遇见了,觉得她怪可怜见的加上两人年纪相仿,就把她领到了身边。
王二则是如娘跟王伯的孩子,比她年长三岁。
如娘和王伯都死在了兵荒马乱当中,她与小蝶王二三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生死相依的伙伴,直到后来遇到了大将军花甲,在他的保护下,才摆脱了危险,得以恢复原本的身份。
如今数十年过去,他们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好多事都成了三人模糊的记忆。
“就脉象来看,殿下这是思虑过重,惊扰了痰火所致。”王叔沉思道:“殿下向来素质虚弱,禀赋不足。再加上这些天心神损耗过多,神气不守,才导致这痰浊停聚,脉搏失常。须得用黄连温胆汤化痰清心方可。若殿下不介意,小的可为殿下在百会、神门、少冲等穴略施银针,平复一下心神,服药后再睡上一觉自然就会好了。”
“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安阳缓缓躺下,道:“你的医术,我信得过。”
这四十年来,他是安阳的唯一御用大夫。
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公主府里,她的饮食起居,伤寒病痛都是由着这两个人过手的。
这两人在公主府的地位,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了。
“完了完了完了!我们这下可完了!”
王叔正要施针,便见本该在朝上的杨宗甫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大呼:“殿下,可不得了了,歌儿他要造反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躺在这?!”
安阳闻言,一口气没顺过来,只觉心中一堵,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匕猛戳了刀一般,没忍住,哇地一声,直奔出一口淤血来,可把场中人吓得不轻。
也只有王叔,表现得相对淡定一些,连忙上前为她把脉。
见那脉象比诸之前的虚弱无力,倒是通顺了不少,才略舒了口气,道:“殿下阁老不必忧心,这是把堵在心口上的瘀血给吐出来了,是好事。殿下看看,吐息是否比之前顺畅多了?”
安阳闻言,来回呼吸了几下,道:“还真是。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后面那句话是对杨宗甫说的。
杨宗甫被方才妻子这模样吓得不轻,望着地面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方才我上朝,遇上咱们歌儿。他已经知道皇后的事了,还扬言说……说……要改天!”
“改天?!”
安阳愣住了。
其实这一天她早就料到了。
从她二十年前秘密受旨栽赃高家的那一天就已经预料到了。
皇权之巅,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每天祈祷着,希望这一天不要太早的到来。
或者说,等她入土了,再也看不到,感觉不到了才来,那就好了。
她就势躺了下来,望着众横交错的房梁瓦顶,长叹了一声。
好多她不愿想起的记忆,恍惚喷泉般在脑海中涌现。
过去的种种件件,仿佛就像在昨天发生的一般。
其实,高阳长公主殇逝的那一天,她是在场的。
只不过她躲在了宫殿外,不敢进去罢了。
那时候正值中秋夜宴,皇家大宴群臣,皇极殿上歌乐声声,觥筹交错。
绚丽的烟花在殿外的天空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那炫然绽放时爆发出的巨大声响,每一下,都在敲击着她的心门,让她整个宴会都神不守舍。
而这一天离高家满门抄斩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她很难想象,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如何做到在杀了自己姑母和妻子的一家后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仍旧能在缓歌曼舞中歌颂太平的。
反正作为整场阴谋的帮凶,她是做不到的。
就算有着为了国家,为了能够更改所谓的国运这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她依旧无法忘记那群无辜的人,是自己的丈夫亲手假造伪证送上刑场的。
“柔儿,外面为何这么吵啊?”
怡阳殿内,传来苍老沙哑的询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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