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芝陵终于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却未起身,淡淡道:“这盘龙谷,乃是易守难攻的险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强行攻谷,只会造成将士伤亡惨重,根本无此必要。”
高全忠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眸中闪过阴翳,幽冷若煞。
“军中士卒们都在传,节度使大人乃是天上的星宿转世,有神人相助。
叛军被困半月有余,却未断粮,事有反常即为妖,既然徐节度使怜惜将士们的性命,何不召来那群神人,攻入谷中?
又或者,节度使大人根本就不想歼灭那叛军……而是想要养匪自重,以胁君王?”
“你胡说什么!此乃中军大营,闲杂人等休得入内!来人!还不将他们逐出去!”
徐良脸庞涨得通红,举步上前,大声呼唤。
然而帐外却是鸦雀无声。
高全忠身后一名内侍闪身而出,将徐良拍飞。
嘭!
徐良抛落在地,口喷鲜血,脸色苍白。
如此大的动静,中军主帐外,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徐芝陵转头看向徐良。
见徐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他眼中浮起愠怒,猛一拍几案,起身喝道。
“高全忠,你究竟想做什么?”
高全忠冷笑:“既然节度使大人已生贰心,那么接下来的战事,便由我和薛尚书代劳吧。放心,陛下说过,要保你忠义之名。某也会对外宣称,节度使大人染上重病,不便露面,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太影响军心。”
“陛下?”
徐芝陵眼神怔忪。
半晌,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进入大帐后就不曾说过话的薛远山:“薛尚书,你果真是陛下派来,夺我兵权,取我性命的?”
薛远山握紧拳头,僵着脸庞道:“高总管……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高全忠微微摇头:“薛尚书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平定岭南之功,怎能留给一个知道陛下过往之人?”
薛远山声音沙哑:“过往?你是指昔日那件事吗?十六年前,某也参与,并且,还是我亲自接秀公主回京。”
“所以啊,陛下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给了你这次机会。”
高全忠幽幽道,“只有你亲手杀死徐芝陵,陛下才会放心。从此往后,你便是陛下真正的心腹。放心,某已控制住中军护卫。没有人会发现。你还不快动手?”
薛远山看向徐芝陵,手按刀柄,脸色变幻不定。
徐芝陵倒是一脸坦然,笑道:“都说帝王无情,果然陛下也难以免俗。十六年前,男婴换女婴,方才登上太子之位。现如今,终于到了鸟尽弓藏之时。薛尚书啊,看来不久之后,你,我,还有颜曲府,都将在九泉之下相见了。动手吧。”
薛远山身躯猛然一颤。
锵!
他咬紧牙关,抽出御赐宝刀,高举过头顶,劈向徐芝陵。
寒光一闪。
却是薛远山手腕一抖,中途变势,反手一刀架在了高全忠的脖子上。
刀尖隐露微芒,真气勃发!
无论是徐芝陵还是众内侍都是一愣。
就连高全忠也是面露诧异:“薛尚书竟是气感高手?啧啧啧,不得了,藏得可真深啊。不过,你这是想反吗?”
“某对陛下自是忠心耿耿,只不过……某可不想做第二个徐芝陵。”
薛远山红着眼睛低吼道。
数月前,玉清河上,他在接秀公主回京的途中为大妖所害,幸而逸尘圣僧召唤牛头鬼神,使用买命财术,将他复活。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他便获得了气感,各种感觉也变得无比敏锐。
他早就隐隐察觉出,太子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今日之事,更是让他彻底明白,如今这位新皇,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位可以性命相托的仁厚太子。
刺啦!
又是一口银刀刺破营帐。
“大帅勿慌!末将来也!”
身高九尺的年轻裨将跃入帐中,左手拽住徐芝陵,右手抓起徐良,转身就走。
“哼。”
高全忠眼里闪过一丝愠怒:“抓住他们。”
身后的众内侍口中念念有词,从他们的眼里升起丝丝黑烟,化作漆黑长臂从眸中伸出,瞬间围住了卫小肠。
卫小肠脸色微变。
他反手将徐芝陵护于身后,刀御真气,劈出千百道刀影,勉力抵挡一道道黑烟长臂,急声道:“都这个时侯了!郎君怎么还不召唤叶符神僧?”
徐芝陵眼神一滞:“卫裨将你怎会知……卫小肠……难道你是昔日徐府的卫小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说来话长,某被逸尘师父赐予机缘。郎君啊!你快点召唤叶僧啊!”
“可……我不会啊。”
徐芝陵面露苦笑,他虽有逸尘圣僧赠予的一匣榆钱叶符。
可每每都是在他身陷绝境之时,方才会化作金光叶僧,助他脱险。
好在这时,高全忠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冷哼一声,眸中闪过黑光,架于脖前蕴含真气的御赐宝刀灰飞烟灭,薛远山倒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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