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褪了外袍,颇感力不从心,掐着时间在干草上坐了片刻,从角落里翻出一叠棉布,又烧了半罐子草木灰。
被子里的人眉心紧锁,脸容比纸还白三分,吐息间杂着细细的呜咽,显然是疼得厉害。他净了手坐过去,将她被汗水湿透的头发拨弄开,摩挲着她瘦削的脸颊。
苏回暖只觉得有把钝刀子在腹中翻江倒海地搅,她的月事一直很准,也不痛,这下.体会到屋漏偏逢连夜雨,来个葵水都要往死里整她。没疼过的人更是敏感,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没有一个姿势是舒服的,把所有能骂的词全都骂完了之后就开始祈求老天爷待见待见她,她实在受不了这个折磨。
有人托起她的后脑勺,将热腾腾的水送到唇边,她闭着眼一碰,含混不清地吐出个字。
盛云沂见她半梦半醒间原形毕露,娇气的不行,给她水都嫌烫,哪里是那个独当一面的院判。
他吹了吹碗里的热水,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突然感觉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个盖被子喂水的角色了。
苏回暖撑开眼皮,隔着模糊的视线看到修长匀称的手指抵在粗糙的碗沿,脑子还不清不楚,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往暖和的地方靠。初夏的天气一点也不冷,可她浑身冷的发慌,半丝力气也没有。
喝完热水,疼痛稍稍缓解了些,灵台渗入清明。她对上他幽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几瞬,重新低头做出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一低头反倒更加清醒,褥子和被角都染上了血迹,她从耳朵红到脖子根,天旋地转都不足以形容现在的感受。
盛云沂知道她醒着,放下碗,不紧不慢地解开她的腰带,苏回暖一手按住。
他道:“帮你换……”
她下意识捂住他的嘴,反应过来时他已欺身过来,衔住她的唇。
“好些了么?”
她呼吸急促,竭力往外推他,“放手,你别这样……”
盛云沂察觉到她嗓音里的哀求和颤抖,脑海里猛然浮现出那日她因为他出格举动而惊惧陌生的眼神。他立马放了手,她又是疼又是气,捂着肚子倚在油布面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苏回暖不说话,他再好的耐心也消磨殆尽,冷冷地问了一句:
“还是想不通?”
她长长的头发遮住眼睛,坐在那儿如同一根木头。小腹的剧痛让她的思维化为泡影,心底的情绪海潮般漫上来,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胸口,像是尖锐的诘问。
盛云沂凝视着她,凑近她玲珑的耳垂,把声音放的既轻又柔:
“那我抱抱你行不行?”
这是最后一次。
漫长的等待之中,他的心一寸寸沉下去,就在做好决定准备说出口时,他看见她转过脸。
苏回暖撩开挡在面前的头发,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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