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回去后就请求老艺人让自己外出闯荡,不料刚回思明就得知老艺人上山走唱时遭遇泥石流不幸身亡。戏班没了支柱,大受打击,暖微离开不得,便暂时消了再去银城的念头,留下好好打整戏班。
七年的时间,足以她将戏班打理得仅仅有条,末了,她将戏班托付给同是老艺人生前重视的戏子,便再次踏上了这段路程。
距离银城越来越近,暖微的心里也从激动慢慢趋于平静。她看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暖意。
这是银城,是他生活过的地方。她从很远的地方而来,终其也不过是想要和他多见上几面。
暖微很快在此地安居下来,靠着多年的唱戏经验,在一家还算出名的戏班做旦角,初来乍到,自是什么事都要尽一份力的。
她好不容易才得空,靠着记忆去寻那家琴店,远远却就看见它门窗紧闭,周边那棵大树在这深冬时节早已落光了叶子。
失望而归,暖微像粒灌满了水的种子,忧愁烦闷,又无处发泄,正巧此时领班让她接下一个悲旦角色,她便使劲浑身力气去唱,好像那样,就能暂时忘记他或许已经离开这里的猜测。
演期将近,暖微坐在镜前化妆,满脸的油彩,画出与剧中人物相似的脸。戏子从来演绎的,都是别人的人生。而暖微还只24岁,这样美的年华,她想活出自己。
随从听她这样说起,大惊失色。眉头皱起来,说话的样子倒像暖微曾演过的一个旦角,耳濡目染,不觉间,戏已浸入她的点滴。连带身边的人,都受到了影响。
暖微满脸的妆,看不仔细脸上的表情。她说:“我只是想做我喜欢的事,不愿一成不变,此次结束后,我便会辞去这份工。”
光影斑驳中,暖微看不清台下的人群,她一心一意,唱的每一句戏,都是此下最年轻的一句。
而仍是余光的一瞥,她分了心,靠近角落的第二排,她斑斓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而一双明眸里映出那人的倒影,顿生心惊。
戏剧结束后,暖微匆匆忙忙下了台,赶到台前去寻他。左顾右盼,终于在门槛出望见他的身影。他正和另一男子谈些什么,眼看就要走出视线,暖微顾不得许多,冲着他的方向喊他的名字,提着裙角小跑了过去。
文纪轩听见声音,与同伴同时转过身来,暖微已气喘吁吁地跑至他跟前。
她还未卸妆,身上的戏服也未换下。明亮的颜色,与一身素白的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暖微抚抚胸口,望着文纪轩,画着眼线的眸子里带着怯生:“您还在当琴师吗?”
文纪轩有些惊奇这个知道自己名字与身份的戏子,他怔了怔,打量着她,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良久,他轻轻点了点头,眉间仍见温和,眼神中依旧带有锋芒。
暖微见此,欣喜间,上前了一步,小脸上泛起红潮:“那您可以教我学琴吗?”
暖微的眼神热烈而真挚,同行的友人脸上微微泛起笑容,看向文纪轩的时候似乎别有意味。
文纪轩向来不喜成为人中的焦点,此时四下多道眼光射来,极不自在。他掏给暖微一张纸片,说了句:“三天后来这里找我。”便离开。
而暖微接过纸片的那一刻,顿了几秒,回过神来时差点欢呼雀跃起来。
伍、
依旧是深冬,暖微居住在这银城,却不再以唱戏维持生计,而是跟着文纪轩,细心学起了琴。
文纪轩自幼学琴,好多琴类他都通晓,而暖微学时略晚,便选择了文纪轩最喜爱的琴种——小提琴。
初学时,暖微不认得琴谱上的音符,连琴弓都不会持,将琴身放于肩上的时候像是放置着一个包袱,极是别扭。文纪轩也不责怪她什么,手把手耐心地教,他高了暖微许多,站在她身后,像是一棵庇护她的大树。每当暖微回过头去,总能一眼望见他,如此近距离。蓦地,便羞红了脸。
天气在暖微的脸上表现了出来,泛黄的秋很快翻过,冬季来临的时候文纪轩将之前那家琴店盘了下来,店主拿着优渥的租金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暖微在闲暇时候也会过来帮文纪轩的忙,他做事专注,除了平日里一些必要的事情,就是待在琴房里练习小提琴曲。
那首曲子,正是暖微第一次见文纪轩时所听见的,有一个意味深长的名字,叫做沉思。
暖微不敢去打扰他,偶尔躲在门外静静地听,听得闷了,就又回到另一间琴房,偷会小懒,放放梅兰芳的曲子。
时间的轮廓在这件琴房越印越深,如同暖微喜欢文纪轩的心事,一并嵌入房外那棵大树的年轮里。
又迎来了银城的深冬季节,这是暖微在这里度过的第六个年头了,文纪轩教给她的曲子她早已烂熟于心,甚至自己都可以拉出一些新的曲调。也是在这几年里,暖微与文纪轩的关系也渐渐熟稔起来。他甚至,还会教她一些民谣,他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些许沙哑,暖微最喜欢的,是他教她的第一首闽南语民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