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苏妮频频点头,替儿子回复道:“感谢您的祝福。您看看,这些天,他是…唉,您说,要怎么办,才能早些帮他…走出去?”
“不需要,不需要…命运是帝皇的安排,苦难是注定的坎坷。踏过坎坷,幸福就在不远处,愿他相信帝皇,幸福触手可及。”
“来,坎沙,你来说说…”
“不着急,孩子,不着急,帝皇的光辉从不能强求。待命运之轮转动,他自然会明白,该如何抉择。”
“感谢您、感谢您…对了,我想…我听说,最近圣堂在翻修,需要…”
“捐款与献金,代表的是虔诚与善意。倘若你有结余,自然可展现心意;倘若近来拮据,也不必勉强。记住,孩子,遵照命运的指示,万事皆会通达如意。”
于是,坎沙握紧拳头,看着母亲从挎包里取出两沓钞票,当着圣职者的面清点——不多不少,五百面值的钞票,正正好十万迪欧。在将捐款交给圣职者后,他的母亲还特意强调,等圣堂翻修后,一定要在新的纪念碑上留下他的名,以此向帝皇证明他有着善良的心,祈求庇护早日降临。
他没有说话,而是开心地笑了。他笑得很是开心,开心到母亲都被他感染,又向圣职者道谢,急忙带着他告辞。
在圣堂外,安苏妮握着儿子的手,欣慰地说:“坎沙,妈知道你能明白…看,妈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钱,妈是想…不想让你再蹚那浑水。达西欧家的人,不可信,与其跟他们浪费时间,不如往圣堂里献爱心,起码,能求得帝皇怜悯…”
“我知道,妈,我知道…嗯,我心情好多了,我想一个人转转,好吗?”
“儿啊,你不想让妈陪着吗?妈不说话,妈跟…”
“妈,我真的很想一个人走走。你看,我这不是很开心吗?谢谢妈,谢谢妈妈关心我,替我招揽运气。但,我好想独自逛逛,妈,你放心,逛不了多久,下午、下午,下午我就回家,好吗?”
见儿子笑得开怀,安苏妮放心地暗叹一声,给他拿了些零钱,叮嘱他午饭吃些好的,别去买那些流动摊贩的东西吃,不卫生、伤肠胃。
走了,坎沙·杜拉欣双手插兜,大步迈进,如阵风般疾走而去。他走过车流,他无视红绿灯,他听不见司机的谩骂,他走过好多好多地方、走过好多好多人,走到母亲看不见的地方、走到母亲听不见的地方。
他走到学校门前了。
他捂住肚子,蹲在校门口,单手撑地,终于是放声大笑了。这回,他没有悲伤、没有流泪,他只想笑一回,好好笑他妈的一回。
可他张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笑啊,笑啊,他真的好想笑啊,笑母亲、笑海芙、笑自己,笑自己的努力和哀求比不过圣职者的三言两语,笑这一年多的高中生活像一出该死的喜剧。
等喉咙艰难地鼓动,他可算能说出话来了。不过,他没有笑了,也不准备哭了,只是坐在学校的围墙边,抬头望着灰蓝的天,又找不见一朵能遮挡太阳的云。
他看向手上的戒指,那枚母亲送他的生日礼物、那枚他向海芙炫耀的成人纪念品,说:“是没有爱啊。海芙,我错怪你了。”
不,果真没有爱吗?
他侧过头,死死盯住校门口。忽然,他抓紧裤子,直直立起,守在校门前,等候一个可能有爱的家庭。
从早晨熬到十二点,温和的阳光已然灼人。摆摊的餐车在校门对面排好了,卖卷饼的老板开始打口哨了,其他的竞争者也在吆喝了,可他的头不曾扭动一度,仍旧是盯着校门,盯着奔逃般涌来的学生。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后,他远远望见了目标,是穿着短袖短裤,背着书包擦着汗,吃力前进的富达尔·瓦汀。
他知道,黛莉娅应该也来了,便背过身,走向一杆路灯。等富达尔把书包放进储物篮,紧紧地搂着黛莉娅的腰,坐着自行车离去后,他才回过头,追着这对母子的自行车,一路尾随,直到拐进巷道里。
这里距离学校不远,是走读的学生常来租房的地方。黛莉娅和富达尔,估计是最后回来的,因此,巷道里看不到别人,车位也算宽松。他见到,黛莉娅停好自行车,刚上了锁,便拎着书包,往楼梯口走。而富达尔是急着抢过书包,偏不要母亲劳苦,看得坎沙心头一紧,悻悻离去。
不,在他转身的前一刹,他看见,黛莉娅放下书包,微俯着腰,捧住富达尔的脸蛋,将晶彩的唇贴上那可爱的嘴,而后,忘情地深吻,直到两人气喘吁吁。
后面的事,他看不到,他不想看,也不用看了。一时间,塔都斯说过的话、乡村老板讲的故事、瓜田老农的碎嘴悉数涌入他的脑海。他恍然大悟,明白富达尔·瓦汀的父亲,一个活在别人口中的老实农民,是怎么在因征迁获得巨款后,只是知道妻子出轨,就气得撒手人寰。
不是因为儿子的包庇,也不是因为心胸狭窄,而是因为妻子出轨的对象,就是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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