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回弹,熟悉的斥力,熟悉的碰撞,熟悉的昏迷。在阿格莱森察觉到痛楚前,他的意识已经飘飞到天际,游离于肉身之外了,连诅咒一次憎恶的船长都成了奢求。
待阿格莱森被捆上一张手术床,船长脱掉了海员帽,向跟在身后的贵宾露出无趣的笑脸:
“看见了?温黛儿小姐,温柔是美人享有的特权,对这类不识好歹的客人,我还是乐于施展暴力的。”
少年没有吱声,仅是用关切的眼光看向阿格莱森。他在报告里看过,这位圣恩者同受露丝指挥,目的是借调查之名揪出无名氏的狐狸尾巴。
现在来看,阿格莱森的行动可谓成效显着——能让无名氏亲自动手款待,他所拥有的祈信之力确实精纯。
不过少年的注意力没有为阿格莱森停留太久。他的目光扫视着地牢,在那些紧锁的牢房里寻找着另一位目标。
“哎呀,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们想找的人是谁了——请见谅,他实在无足轻重啊,无法与您二位相提并论。”
船长一弹手指,一扇牢房的门应声开启。少年快步冲入房中,只见斐莱缩在墙角,咬着小臂不肯松口。而他的另一条手臂,则是布满齿痕,深可见骨。
少年扑上去,拨开他的头发检查他的伤势,急切地询问道:
“斐莱·奥洛罗?是你吗?你是斐莱…”
“斐莱?”听到陌生人念出自己的姓名,斐莱痴痴地抬起头看向少年,但他的表情不似相片里高傲的阳光,反倒像是个刚堕完胎的年轻妓女,“是我…我是斐莱…不,不是我,他不是我…”
不等少年追问,斐莱忽然握紧拳,猛地砸向自己的肚子,边吐出胃液边咒骂道:
“滚开!给我滚!滚出我的身体…我是斐莱,不是你?你?我…我是…”
他越喊越着急,越着急越是挥拳自残,越自残越是埋头哭泣。哭到最后,他一头撞向墙壁,碰得整张脸鲜血淋漓,如同不会思考的婴儿般抱腿蜷缩,呢喃着无人理解的奇怪独白。
少年愣了许久。面对状态诡怪的受害者,面对他答应过替委托人找来的朋友,他经不住关节发颤,面目通红。他是在羞愧、在懊悔还是在憎恨?羞愧他自身的无能,懊悔他的拖沓,憎恨——
他回身飞跃,两脚蹬向船长的脸,却被斥力无情地弹开。船长稍鞠一躬,左手旋转着海员帽,右手拉响墙角的通讯铃,漫不经心地说:
“不值一提的实验,消除后遗症并非难事,冷静、冷静,别被他们打破了心境。对抵达我们这种高度的圣恩者来说,凡人再楚楚可怜,也不过是易于替换的洋娃娃嘛,你总不会和洋娃娃共情吧?软心肠的小姑娘?”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喏,请看——现场演示,马上开始。”
无名氏一鼓掌,一位套在防护服里的医生便推着一台手术床,把一坨昏睡中的肥肉摆在了阿格莱森身边。少年定睛一看,只见那坨肥肉是个吃成皮球的男人,明明留着浓密的络腮胡、生着油腻的体毛,却穿着儿童款式的服装,脚上还套了条糊有黄斑的棉袜,叫人望而反胃。
“阿格莱森…”船长刚走到阿格莱森身旁,就嫌弃地捏着鼻子,不悦地瞄了医生一眼,话里话外难掩恶心,“你们怎么搞的?屠户杀牛前都要先沐浴一遭,医院的流程还不如屠宰场卫生吗?”
医生耸耸肩,无声退后。船长懒得与他计较,便拿住阿格莱森的脸蛋,笑呵呵地唱起摇篮曲:
“扬帆起航啦,不知归家的水手,快快苏醒~甜蜜的梦乡不是故乡,是噬魂的恶灵呦。”
分明是缺乏力度的握持,阿格莱森的脸皮竟生出了空前的剧痛。剧痛唤醒了他,当他睁开眼,眼见的是一片黑。那股强压仍在持续,仍在持续激增。好比是一台失灵的潜水器在坠入深海,慌张的乘客只能盯着压力计数器上的数字,互相拥抱、祈祷,在玻璃与舱体破裂前赞美帝皇,期望出现神迹。
不,不,不行,强化身体的祈信之力绝不能抵挡这股压力。阿格莱森立刻采用第二种祈信之力,让身体遁入阴影里。但他躺在手术台上,那股压力隔着身体直击他身底的影子,让他避无可避。
他喊不出声,唯有切换回原先的力量,奋力一腿踢向压住他的那只手。但斥力弹开了他的腿,他的腿刚敲向手术台,又被手术台弹起来。
弹来弹去、弹来弹去…他成了一条橡皮带,在船长和手术台构成的禁区里弹来弹去。很快,他的再也负担不起祈信之力的消耗了,痛苦压迫着面骨,脆弱的骨骼在碎裂的边缘挣扎,死亡压下了胜利的天平。
船长松开手,还阿格莱森自由。他俯下身欣赏阿格莱森濒死的表情,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好像是让那旁医生快些开始动手,向温黛儿小姐演示他们推出的新奇酷刑。
阿格莱森努力缩聚瞳孔,总算看清了船长的面容。那是一张符合中洲人相貌的脸,年轻、红润而富有光泽,但那双眼睛却饱含风霜,没有与容貌相衬的光彩,仿佛是干枯的灵魂夺走了青年的身体,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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