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炸弹?机炮?前、前行者在埋伏?”
“他们缺少重武器!”教官的声线是满满的心累,“他们没有前行者!前行者又不是大白菜,一锄一箩筐!印刷厂,我再强调一遍,这只是家印刷厂!破门!”
“预备!走!”
文仓怒喝一声,正要顶门而入,李依依却受那声“预备”的刺激,条件反射性地掏出飞盘,在文仓喊完“走”之前,把飞盘由窗户抛进印刷厂中。一秒钟的沉静后,飞盘爆破的冲击波掀飞了玻璃残渣,使纸张与油墨射出门窗,扯出滚滚浓雾。
本就张皇的居民,哪经得住这等惊吓,无不惊声尖叫,闭门逃难。
共享他们视野的教官顿时惊呼:
“你!李依依!你疯什么疯?!”
“鬼知道里面是啥玩意啊!炸了再说!”李依依晓得是自己手贱了,索性一错到底,不听教官调令,又扔两张飞盘入内,炸得纸片翻涌,“娘的,这逼玩意真好使,给他娘的小肚兜落落红!”
教官没闲心指责李依依了,命两位士兵盯梢,令其余人手展开搜救。文仓率先进厂,连着扶起好几位昏迷的教徒,才明白他们刚是在用手推车搬印刷机,哪是在安置火力呢!这群教徒是在劳动时遭受飞来横祸,被几张飞盘炸得不省人事,浑身泼满油彩,化了别致的烟熏妆,天知道影不影响抢救!
在督促警察搬运伤员,并抓捕吓到尿裤裆的幸存者后,坐回装甲车里的文仓卸掉头盔,耳边萦绕着居民们的哭求声,怎么也驱不散。他焦虑地握紧拳,低沉着斥责道:
“李姐,你过分了!”
“过分了,过分了…”李依依摘掉头盔,却没有泄出文仓想象中的蔫巴或沮丧,倒如初见的那个中午炫耀身手时一般爽朗,简直是打赢了复仇赛的拳手,扬眉吐气了,“过分了!他娘的,小文子,炸人是真的爽啊!爽得过分了!下次轮你来!”
文仓懵了。不等他酝酿出反驳的话语,那位被炸进过急诊室的战友便兴冲冲地附和道:
“炸得好啊!这飞盘顶用啊!还遣人打个鸟的头阵啊,就拿飞盘探路,不投降就拆家!”
余下的战友,也是喜不自胜地起哄:
“说得对!他们不是信教吗?不是想上天国吗?咱们就用炮弹当礼花,祝他们旅行愉快!小文子,你别急,教官安排你探路是他的事,你都当了两回扫雷车了,下次再要你来,我们替你顶缸,轮你掷飞盘!
训练时,你不是掷得最准吗?到你上场了,你可得往他们脚下抛,别给他们弄得半死不活的,卡在天国的国界线,拜不到他们的神仙!”
怎么了?大家这是怎么了?
文仓迷蒙了。他如何也想不到,抓捕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印刷工人,唐突以爆破物轰炸,导致大量工人受无妄之灾,扰乱了居民的日常生活,大家竟不耻反笑?
哪怕这些人是真理教的教徒,哪怕这些人是受真理教雇佣,哪怕这些人有包庇袒护之嫌,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也是与大家相仿的人啊?
难道人伤害同类后的感想,能是嬉趣而无温情的吗?
“发啥呆呢!”李依依弹了文仓一脑崩,把嗡鸣在耳的哭喊、自责于心的念头悉数格式化。李依依的笑声是那样阳光开朗,恫吓得文仓看不见眼前的迷惘,唯有铭记她的劝告,暂忘烦恼,“教官吩咐的没记住?你不动手,动手的就是他们!手软不得,安全第一!小文子,下次你照常开路啊,用飞盘开路,我说的!”
“是的,是的,没记住…没记住…”
在众人的宽慰中,文仓终是笑了,笑得宛如学不通加减法的傻瓜。他听着柴油燃烧的轰隆,不去网里聊天,而是暗自窃语,用他身边的李依依也听不清的声音自问自答:
“下次换我来?换我来吗…
我吗?”
迷茫的时间总是快进的,回营后的交谈,文仓已记不得了。他彻夜未眠,直到第二天清晨,集合的广播奏响,他才在站队时打出哈欠,被伺机而动的颓废侵占了心神,挤出恍惚的泪珠。
他视线模糊,隐隐看出身边李依依容光焕发,而队伍前方的教官阿尔则面起阴云,怒火郁结地训起话:
“你们有些人是皮痒了!吃了一年肥羊,把心眼儿都塞实了!你们是不是忘了军人的准则?告诉我,军人的第一准则是什么!”
许是感到情况不妙,懒散的士兵们难得齐声吼道:
“服从!”
“切,什么屁话啊,”李依依嘟着嘴,小声同文仓嘀咕,“来时还教咱们抗命休闲呢,这会儿又食言了?娘们似的善变…”
“李依依!出列!”
教官一点名,李依依立马闭嘴,甩开文仓跑步出列,军靴碰得清脆,军礼行得周正,嗓门烈得阳光失色:
“到!”
“你!执勤抗命训练顶嘴,你属刺猬的?不当刺头浑身没劲儿吗!”
“报告!我不属刺猬,我属兔!”
“属得好!动若疯兔!”教官走到李依依面前,用那蛇似的竖瞳上瞟住她,瞟得她心里发毛,“懂不懂什么叫为你们好?懂不懂什么叫因时而变?共治区这一年来的变化,你是感受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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