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儿熟睡的呼吸,圣灵点燃壁炉,又掏出本小册子看着上面的记录:“有用吗?大元帅啊,那些学者是多么努力,耗费多少心思,结果竟全相同。”
最后瞟几眼,圣灵将册子扔进温暖的壁炉,对火焰说话:
“葛瑞昂,我真诚地感谢你。从你的身上目睹过死亡,我才明白重振帝国荣光的热忱是多可笑的愚蠢。现在的我已能清楚,这种蠢事只不过是没有意义的骗术罢了。击败朝昇又怎样?杀光如你们的异种又怎样?夺取帝皇的血又怎样?用帝皇的血送那些俘虏、异种甚至我的同胞去死又怎样?哪怕帝皇真的尚在世间,祂也不会因这些渺小的可笑多看我们一眼…可惜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再去看看沉睡的儿女,圣灵与他们无声道别,拨动电话同最信任的下属交代好事情,乘车向圣都前进。圣灵在黑夜中进入圣殿,从大元帅的手中接过圣典,驾车驶向北方、临近格威兰的地方。
在帝国的暗流涌动时,他们最担心、最恐惧的人却在睡、在静静熟睡、是在溢满灰雾的教室里熟睡。灰雾里唯有趴着桌睡的竹清晰可见,讲台后的人在变换面孔,身边的人脸冒灰雾,窗外更是一片朦胧,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没办法,埋住头听吧,用耳去听吧,听嘈杂的声音…
听、听、听…够了,已不想再听了…够了!
扬高头,竹冲天开眼:“杀!”
月光下,落叶在飞舞,鸟雀在轻鸣。手穿过落叶指向冷的月,竹忽然记不起灰雾里的见闻。
是在做梦吗?比夜更深的梦,是想告诉什么?
“你是赵无秋,你是朝晟人,梁人。”
谁在说话?是网,又是他们在用网说话。
记得网,竹呢喃:“是的,我是赵无秋…我是朝晟人…梁人…我是赵无秋…我是朝晟人…梁人…”
竹复述单调的语句,追逐月光,踩过落叶,翻越灌木,绕开树丛,低头看乘放玉轮的寒潭,手探进去,荡碎水中那不似少年的面容:“这是我?我不是小孩…我长大了…我长大了…”
“你当然会长大,因为已过去十年。”
“十年?十年…对,十年,第十年。”
“第十年,战争的第十年。”
“第十年?我知道…不对,我早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他妈的!好痛啊!”
竹仍坠落在黑暗中,虽看见一抹光,却怎也触不到。有东西在拦着,有东西在阻隔,用痛苦击退清醒,逼他离开躯体,永远沉眠在黑暗里。
“痛、痛…痛你妈的!王八蛋啊!你是谁?”明明失去身体,明明没了感觉,可虚无的痛仍刺进竹的心,钻进指甲游走在皮肤下,“爸妈…娜姐…救救我…救救我…”
喊很久也没用。竹知道他们听不见,没法来帮忙,知道要醒、必须醒,明白自己必须醒,否则就只能去死:“赵无秋,你个废物!疼?你怕疼?你要是怕疼,就他妈的去疼死吧!废物,你听见了?你给我听见啊!”
痛苦如刀,片过身体、片过心,把脑片成丝。竹勉强钻出这痛苦,终于重见身体,在远方的身体只一步之遥。可痛苦又聚成刀墙,撕碎想触碰身体的手,在无尽的碎裂与重组后,意识濒临模糊,记忆再度飘散,呐喊终于爆出竹的口:“我去你妈!身体,你给我过来!你他妈的给我过来呀!”
睁裂眼的人狂吼冲飞,气流把士兵和医生撞至墙上。当迦罗娜赶来时,只见到被掀穿的病房,面色覆上冷冽的白:“元老,你是想做什么?若阿竹疯掉,你觉得能怎样收场?”
此时,竹已立上家乡的云层。往下看,绿松村已盖起新的木屋和砖房,却不是记忆里的模样。新铺的水泥路面上行人很多,正打闹玩乐的孩子们踩过绿菜地,在田梗间奔跑。
竹愕然了,因为平和的美景与记忆不同:“不、不…我…我睡了多久?该死的…是你们,都是你们…”
目光乱射一番,竹找出熟悉的方位,是家门前苍翠的竹林,落地后只见三栋新房压着曾经的地,早已不存废墟。
叽喳的稚嫩低语叫他回头。竹林里的孩童们正盯着他,盯他脸上的疤。他摸过疤痕,试着笑,试着露出以前能带动孩子们去捣乱的笑。可狰狞的疤让笑容诡怪,吓得孩童们往家跑,钻在大人们的怀里偷瞅他。
“该、该死…”竹捏起疤痕的韧皮,忍痛跌撞至竹林里,“这不是他砍我的伤…是谁,是不是你们?别骗我…你们这帮王八蛋,别他妈再骗我——”
音波震响,落叶激扬,竹竿漫天飞舞,在空中粉碎为残渣,继续荡漾。咬紧牙的他对四处喊:“去你妈的!别再骗我!我他妈的说过,别再骗我啊!”
咒骂似回音相叠,碰撞并炸裂。村民们忙抱着吓哭的孩子进屋,透过窗盯碎作绿旋风的竹林,害怕到打颤,又挪不开眼。
旋风燃起火,绿变成红。炽热的火卷成圆球,携他转上高空。
“再他妈的废话,你们就给我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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