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消失,死去的示威者尽皆复活,一切仿佛不曾发生。可他们还不及摸脸确认这是不是梦,便给火蛇吞没,头炸成沫、胸穿开洞、腿断成弓…再度倒地。
消失没多久便重现的哭喊震得后方的朝晟兵耳疼,让他们猜测起今天死了多少人。待命督战的炮兵则是心惊肉跳:“妈的,有必要吗?他们真动手啊…畜生,连同胞都杀。”
阿尔不想多言,只低声为死者诵经,祝他们前往神国沐浴帝皇的辉光。对这些至少有同源信仰的特罗伦人,他必须且只能做最后的送别。
其他监督的人多少有些后悔。战场上杀敌和城镇里杀平民是两回事。不停歇的枪声和尖叫很刺耳,他们后悔训练他们,后悔到这破地方干事。
竹伫立回市政厅,静看血铺满路,看着果断执行命令的士兵,恼火得很:“蠢,愚蠢!你们早发狠杀几个人,他们不就老实了?非等这群蠢狗撒疯再杀完?真他妈千载难逢的蠢…全是蠢狗,狗都不如。”
回到圣都的他没说话,枕着茉亚的膝睡过去,不时蹬腿乱锤,说着梦话:“蠢,蠢!笨…笨…该死…”
“不,朋友,那是智慧啊。可笑的智慧,可悲的智慧,可怜的智慧,”茉亚拍着他的头,灰眸里多了慈爱和怜悯,“更可怜的是拥有智慧的生命啊。”
可惜睡着的他并未听见,而血腥的杀戮也随士兵离去,剩了满地残肢断臂,无言哭诉一切。乌鸦空鸣,飞冲而下,想啄食尸体又被驱赶,再鸣难听的音,泄出鸟粪砸清理街道的特罗伦警察,弄得他们想用消防水枪射下该死的臭鸟,但恶心的血腥味逼他们选择先冲刷大街。黑血泊跟碎肉流入下水道,还完整的尸体则扔进货车拉到郊外焚烧填埋。
消息不可能按压住,不仅在帝国北境流传,更让圣都以南的民众知晓。各报社尽量用克制的语言把事件描绘成意外失控的镇压,但人们怎么会相信?隐秘活动的反抗分子趁机刊印带照片的册子,点燃真相的引线,轰动所有没瞎的特罗伦人。更夸张的示威和集会紧随其来,但游行的队伍再不暴力,只是呼吁严惩凶手,没有任何过激行为。
格威兰人真正开始头痛。冷静的游行比叛乱的余孽更可怕,总不能让士兵暴力驱逐他们。再别提前行之地,要是又来场疯狂的屠戮,占领区指不定陷入暴乱。唯一的对策便是扩增警卫且禁止使用热武器,再严令士兵遵守军规,别成日嫖妓或是搅屎。
可这不够,完全不够。因为特罗伦人不笨,没两天便修改口号,转而要求格威兰交出作恶的士兵与屠杀的凶手。而他们真的期望格威兰的军队会交出犯事的士兵,甚至找前行之地要人吗?绝不可能。但各地的动乱已停滞生产,拖延时间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但暴力的镇压又不可行,格威兰的大使已是一筹莫展。
竹却在此时现身,允诺以非暴力手段平息事态。大使立刻应允,不仅准备好广播的设施,更准备欣赏他所谓万无一失的方法。
第二日烈阳高升。炎酷却消磨不了游行者的意志,反让他们精神更旺,高举的旗帜和横幅,誓不放弃。
“你们好。”平静的声借广播吸引游行队伍的注意。
“我的名字是班布,你们可以称我为班布先生。当然,你们更爱骂我作疯子、疯狗——从朝晟来的疯狗,”陌生的名让游行者窃窃私语,熟悉的外号叫他们闭嘴,给不安压抑到无声,“首先我承认,前些天对示威者的屠杀缘于我的命令。”
平静的话就这样在寂静里捅穿千万特罗伦人的心。
“怎么?愤怒吗?你们还想继续抗争吗?想让我这可恶的杀手偿还血债吗?若有人这样想,大可恣意发声。相信我,不论你们身在何处,我都听得清楚。今天我非常大度,就算你们发表忤逆的言论,甚至放声咒骂,我也不会赐你们死亡。”
没人说话,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没有人的声音。城市里只有机器的齿轮还运转,农场里只有圈养的牛羊在咀嚼,沙漠里只有划破高空的猎鹰在尖啸。
“既没人发声,我便继续。现在,我要让你们明白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如今的你们连人都算不上。
你们是什么?对格威兰人而言,你们不过是战败者。战败者的姿态已由你们的士兵在博萨和瑟兰的土地充分演示。分尸、奸辱、虐杀只算是甜点,那往往比死还可怕的折磨会是你们的士兵所热爱的盛宴。
你们的士兵遵从你们选出的领导者的意志,展示你们特罗伦人对战败者的态度。当他们施展暴行时,你们可有阻止、可有懊悔?你们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你们会觉得他们赢了漂亮的胜仗,只看见他们为你们的帝国奋力争光。
比起你们的士兵,格威兰人未免太过仁慈。只是侮辱些你们的妇女、摧残些你们的孩童,顶多玩弄不管男女的花样,揍得一些人终生残疾,抢尽一些人的财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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