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旋转的燃烧瓶已停在半空,想逃跑的暴徒则定在扭身踮脚的一刻。黑晶的广场上,不论是冲撞、爬行、尝试起身的,还是踩踏与被踩踏的人尽皆暂停,时间仿佛定格在这瞬间。
但渗进鼻腔的汽油味和一些跃动的火光却告诉阿尔情况有异,他看向身前的茉亚,见本微弓欲动的膝已挺直,更轻轻回身轻拍脊背,令紧绷的双腿松出层虚汗:“无妨,事态已平息。”
他打算拍响胸膛说“谢谢,刚才我过于失态了,烦请原谅”,可喉咙再怎么鼓也无法出声,因为燃烧瓶和袭击者还静滞着,而能维持这诡异之景的伟力,想来唯一人拥有——
“你们在玩什么?”竹正站在两人身后抱肘观望,疤弯成波浪,嘴已咧歪。
“朋友,如离开时与你所说,我在同新结识的朋友出来闲逛,”茉亚越过阿尔前来回复,“但我们不大幸运,遇见些太过放纵的可怜人。”
“哎,早说啊…对了,我记得你是叫阿尔?”竹抱住茉亚又松开,再扑向阿尔并将之拥入怀中,“哈哈,你不知道吧?我早认识你…嘿嘿,想不到你俩好熟,真巧!你要不要跟我做朋友?怎样?要不要?”
突兀的怀抱令阿尔毫无头绪,瞧向回头的茉亚,见她轻眨眼便开口应承:“啊?啊…啊?好、好啊…”
“好!如今我又有新朋友了!你们木精灵都好好闻、好漂亮啊!我喜欢!”竹松开他后振臂跃走,抓来燃烧瓶咬开,饮尽粘稠黑液,来到几名还定格的暴徒身边回看朋友们,“你们先回去歇,这群东西换我来处理。”
说完,茉亚和阿尔已给送走,圣环殿下的人群重新涌动,他们破空的尖叫震动星夜。但夹在人群里的暴徒刚迈完一步,双膝却失力着地,与所有人同时跪出统一的撼动,命令辉煌的黑暗之城重归寂静。
混在人群里的桑登同样跪倒。他很想动,可是连丝毫的声音都挤不出。万幸他与惹事的同伴离得够近,更是侧脸着地,足以看清膜拜之海中唯一站着的人。
将十七名暴徒聚合后,竹勾勾手指,让这些人悬于半空,更给他们活动机会,还广扩其音,使此处乃至全圣都的居民都能听明那不绝于口的慌乱。现在这群袭击者都在空中乱舞手脚,或惊叫或咒骂,说的话无一相同,汗雨更从其中十六张年轻的棕脸上飙落,一珠珠碎于黑晶之地,汇聚成反照丑态的明镜。
“操!怎么回事?我们飞起来了?”
“他妈的!他妈的!看、看!是他!他在这里!他在我们下面!”
“他、他?他是谁?这、这他妈的是谁?”
“蠢货!是、是他!是帝皇使者呀!”
“帝皇、帝皇在、帝皇使者?他、他是…”
“班布!他妈的!他就是班布先生啊!”
这些敢参与袭击的激进青年虽有赴死之心,可当真正身临绝境,更遇见绝无法抵抗的人时,也难免流露恐惧。这时,他们的头领——那拥抱过桑登的壮汉脸已胀成血红,横眉一吼:“住口!什么他妈的先生!别辱蔑这敬称!他是从朝晟来的疯狗!是嗜血的恶魔!他与帝皇无关、更不配称之为帝皇的使者!不配!”
短暂的沉默后,所有男人都止住汗,鼓足劲跟他喊,声音愈发齐整、愈发高昂:“不、不配!不配呀!不配!不配!不配!”
他们喊了许久,久到桑登的心不再乱跳,而是一顿一顿,敲出强有力的音,在胸中震荡,让失控的身体发暖、发热,热到情愿流汗更自愿洒血。
“说够了?”竹背负双手逐一审视这十七人,讲出流畅且威严的特罗伦语,“我曾讲过,你们这种蠢货就该绑好石头跳进海里,怎敢游出来惹事?”
“去你妈的疯狗!”领头的壮汉骂完便笑,嘴角几乎张裂,“哈哈哈哈!惹事?是杀你们背叛者和异种取乐!可惜遇上你这贱种,没能如愿而已!来吧,杀了我们吧!但你记住,特罗伦人没有孬种!总会有人挺身而出,让你们这些背叛者和异种都永不安宁!你等着吧!会有那天!终会有你这盗用帝皇之名者不能阻拦的一天!”
听见这声音的桑登想哭,却流不出泪、握不紧拳,跪倒的身体虽站不起,心里仍可默念:会的…会的…那一天定会来的。
“杀人取乐?你是认真的?”竹笑着用五指握紧脖,生生将头与脊椎拔出,抽歪壮汉惊愕的脸后转瞬复原,跟着继续笑,却换作肆意的嘲笑,“看见了?世间罕有的蠢货?试问面对当生死亦可逆转的我,你的取乐又能有什么意义?”
好半天才回过神的壮汉猛咳一口痰,向他吐去浓黄黏液:“呸!妈的!要杀就杀!别拿你这疯狗的血玷污圣环广场!”
可痰液硬生生溜回壮汉的嘴。壮汉本欲再吐,腹中却猛生收缩的响,令一种空虚传至脑中,让涎水狂流的同时忍不住卷起舌头,嘴不由一吞、喉咙再一咽,将恶心的玩意吞下肚,连连作呕:“喔、嚎!呼!妈、妈的!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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