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应如此。但是,先生,我是他的助手,并非他的搭档。因此,如有需求,烦请讲述于他。”
挤满纹路的额头,皱出了委托人第一次惊讶:“是我判断失误。那么,小朋友,请问你为什么要给我添麻烦?”
还能是什么?少年边把手机交还给他,边说明了自身的想法——丢失工作这种事,用不着让别人拿命来赔吧?再说,他的命就不是命吗?他知不知道,将生命抵押给前行之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前行之地的圣恩者,随时有权收回他的生命,把他诛杀。哪怕前行之地遗忘了他,等受害者的亲友报了警,警方排查嫌疑人,怀疑到他的头上,给他定个买凶杀人的罪名,前行之地可不会插手。
“小朋友,我可以告诉你,警察抓到我的概率趋近零,”委托人扶了扶眼镜,就如幼儿园的老师讲授基础的算术,颇具耐心地解释起来,“郊区的监控非常少,就是安装好的,也没有几处通了电,只有抓拍违章的摄像头在开着,而出租车司机喜欢超速,会特意避开那些道路。当你们回到城区,到公司里杀了他…嗯,或是在他的家里蹲着,送他们全家一起去天国?反正,不论你们想怎样回到城区,都很难留下你们到过我家的记录。何况,他开除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唯一一个,早就有被他开掉的人在公司门口泼油漆,叫嚣着要教训他——明白吧?就是怀疑,警察也怀疑不到我身上。”
“万一呢?万一呢?!”
“没有万一,小朋友。如果你是担心,他的亲友会想方设法来追查,我只能说,你太多虑了。这次,我是请你们去杀光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妻子与上大学的孩子,这四个人,是他仅有的关系良好的亲属,杀了他们后,别的亲属只会想着怎么分他的财产,给他报仇?他最好的朋友,是被他开除后去下水道掏垃圾的前下属,你觉得,会有人硬着头皮替他查明真相?”
“先生!你明不明白啊?你是、是要我们去杀人!杀人!因为丢失工作,去杀害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要杀、杀他的父母妻儿!先生,你的良知跑到哪里去了?如果你真的憎恨他,也不必——”
“不必祸及他的家人?小朋友,你实在是…天真啊,”一声长叹后,委托人的面目,终于严肃了些,“看来,圣恩者和传说中不大一样,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如此看来,请儿童当杀手,确实过分了些?这样,这位小姐,这位孩子,我会提交申请,要求平台派遣新的圣恩者来接手…”
这一讲,少年又和他争辩了起来,还说了好些情真意切的话,譬如害人性命是良心无法逾越的恶行、他的思想太过偏激,还有建议他不要被一时的愤怒蒙蔽理智,最好等冷静后看看心理医生之类的。
可他是摇着头,去卧室取了一沓信纸一支钢笔,要少年先平和心气,听他给少年算一笔账——
二十四岁的时候,他来到这家公司,在技术部门就职。彼时的顶头上司,正是如今他要杀害的部门主管。当时,招募他的上司许诺过,公司会替他们缴纳共治区最重要的税款与四项保险金——收入税、保障税、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失业保险与生育保险。在他们达到入职时规定的退休年龄后,只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房,公司还会按月发放退休金,保证他们的生活。
不幸的是,他是个独身主义者,没有结婚的打算,父母也是早亡,买房相对要困难一些。不过恰好,莫加厄的市政厅推出了价格相对低廉的房区,好让买不起城区房子的本地人能在郊区有个住处。他是兴冲冲地去银行贷了款,背了一笔九十万迪欧的债,买下一间七十平米的、刚打好地基的廉价公寓。
按照他的计划和公司的许诺,五年后,他的工资会从月薪六千涨到一万,只需要再辛苦个五年,他就能还完贷款,攒下一笔养老的钱,等退休了轻松享乐。
可厄运总埋伏在不经意间。
先是公寓,说好了两年内可以入住的房子,跑了五次开发商,直到七年前才接通水电,六年前才允许他们这些倒霉蛋搬进来住。从买房到入住,他等了足足十三年,十三年的时间里,他只能在城区租房子住,浪费了好大一笔钱。
祸不单行,最要命的,是他的工资涨幅——说好的五年内,月薪会升上一万,他是天天熬夜加班,要不是公司不允许,他恨不得买张铺盖睡在办公室,还能省好多房租。可事与愿违,直到他被开除的前一年,他的月薪才过了九千,而那时候,共治区的物价都快涨了两倍,中途耗费的房租、饭钱更是不计其数。这还没完,还有贷款没计呢!如果不按时还贷,房子被没收不说,银行还要从偿还的贷款里扣三成的违约金。没办法,他咬着牙,硬撑着在三年前还完了贷款,盘算着等老了再卖了房子,换些钱去旅行。
但主管把他开除了。
理由是他精力下滑,办事效率低——这不是废话么!在公司拼了命熬了十九年,体力和脑力哪能和年轻的时候比?不论他如何争辩,主管都是傲慢地摆着脸,就差翻起鼻孔对着他,告诉他公司不养闲人,没有能力,就老实走人,别因为他的状态恶化影响了公司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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