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云的神色清淡,语调亦是平漠:“我不会管他,他有你们就够了。”
他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和这个孩子相处。
江家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而重新变得有了生机,所有人仿佛在一夕之间都忘记了那个可怜的女孩子。
而他不会忘,也不想忘。
那仿佛是他心底最后一丝未被吞噬的良知。
再后来,在他近乎苛刻的康复训练后,那年冬天他搬出了江家宅院,那个新年他都没回家过。
也不怎么愿意回家,不想看见那个孩子,也不想面对那个虚伪的父亲。
而江怀谦,成了他满腔恶意最大的宣泄口。
他开始研究江怀谦喜欢什么,在意什么,毁掉他在意的,拿捏他的软肋。
自那天起,江祁云变了。
他变成了他最厌恶的模样,自私,冷漠,势利,虚伪,学会了虚与委蛇,学会了不择手段。
……
第二年冬天,江老爷子亲自上门做说客让江祁云回家过年。
那时他已然能够带着轻佻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应下。
好似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大少爷,只是他的眼底带着讥诮,薄凉如雪。
从去年开始,江祁云就觉得盛州的冬天格外的冷,这一年亦是如此。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公司的项目上,即使别人都休了假,他也有做不完的事情。
那天傍晚下了雪,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坐在阳台的廊下出神的坐了许久。
有人和他说过,瑜城偏南方,冬天鲜少下雪。
瑜城也没有海,她也没看过海边的落日。
江祁云没有勇气也没有立场去打听她过得好不好,只能默认她过得好。
她会往前看,她会忘掉他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她会幸福。
雪落在他脸上,转瞬那沁凉化成了水珠,潮湿的眼睫上不知是融化的雪还是雾气。
总归不会是他那既廉价又可笑的眼泪。
傍晚的雪下的寂静,江祁云在那一片荒芜中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抬眸循声望去,对上一双澄澈懵懂的眼睛。
他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愣怔。
一直以来的逃避,漠视,让他以为自己早已能做到无动于衷。
可这一瞬,他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是僵硬的。
他就看着那个孩子用懵懂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一会儿向左边歪头,一会儿向右边歪头,跌跌撞撞着,一步步向他这边走来。
男孩身上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一双大眼睛迷茫着,仿佛打量着家里的陌生人。
即将走到他面前时,男孩脚下的步子踉跄了下,腿一弯直直的就要往地上栽去……
江祁云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服,将男孩从地上拎起来。
男孩站稳后,那双大眼睛弯起,像是遇到了很好玩的事,莫名其妙的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
江祁云看着他,眉心紧锁。
他应该一刻也不停留,转身就走。
他起身,正欲离开,忽而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一股温热的柔软包裹住。
许是他在外面待的时间太久,他的手冻得发僵,那轻微的暖似要将他灼伤一般。
男孩握住他的手,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着什么。
一岁半的孩子正在语言爆发期,可江祁云听不懂他的婴语,也不想听懂。
他微微深呼吸,掰开那圈着手指的小手。
男孩慌乱地越抓越紧,说的话也越来越着急。
直到他把自己手里抓着的牛奶递过来,江祁云才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手冷。
男孩指着他的手,反复地说:“手手……冷冷……”
他接过递到他手边的那盒牛奶,是温热的。
那点温度,透过指尖像火一般蔓延到四肢百骸。
男孩又眉眼弯弯的笑起来,那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雪夜的压抑。
外面传来急切的呼喊声,是他母亲在找孩子。
男孩亦是对那声音做出了回应,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喊:“奶奶……”
这两个字发音很清晰,大概是平时喊的最多的。
江祁云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他蓦地从男孩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快步离去。
留下一脸茫然的孩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江夫人在房间里遇上他,柔声问道:“祁云,小白在你房间里?”
她刚刚听到小白的声音了,他们父子两今年总算是碰了面。
江祁云却是语气平平:“把他带走。”
言罢,他径直走出了自己房间。
江夫人叹息了声,急匆匆走到阳台上,找到了表情茫然的孩子。
“奶奶……”
男孩看着自己的奶奶,又指着外面,很着急的样子。
江夫人牵着他走进了暖和的房间里,而后放柔嗓音对他说道:“小白,他是爸爸,爸爸。”
对这个词汇过于陌生,男孩无声地动了动唇形,始终没发出声来。
“爸爸。”江夫人耐心地教他。
“叭……叭……”
江夫人笑着鼓励他,“小白很棒,再跟奶奶学一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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