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十三
肥硕的两锅鸡汤最终还是没能彻底吃完，纪父放下筷子的时候，表情都已经撑得有点难受了。
为此，在他要走的时候，唐今还专程去买了盒消食片递给他。
纪父接过消食片时想了些什么，唐今并不清楚。
但看他眼神的复杂程度，唐今就知道，纪父这会的内心恐怕跟他的胃是一样的。
都那么翻江倒海，堵闷抽痛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唐今没有多说什么，给完药，就又上去陪纪韫去了。
纪父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拿着那盒药坐进了车里。
车辆缓慢发动，明亮的路灯映在车窗上，又一盏一盏地落后消失。
药片的味道是苦涩的，还有一点酸甜。
纪父拿出了手机，翻看着，翻看着，他便翻到了大概三四年前拍的一张照片。
那时，也是冬天，也是跨年的时候。
父子三人一起在楼下客厅里看跨年晚会。
其实他们当时都没有在看电视，纪韫坐在一边看着书，他则和唐今下着象棋。
下棋的时候，他还偷偷跟唐今说：“你哥啊，就是假正经……”
照片上，记录着他当时和少年一起偷笑的样子。
纪父的心底五味杂陈。
……
那天之后，纪父几乎每天都会到医院来报到，看看纪韫的情况。
纪韫的腿能好，纪父就几乎是这世界上最高兴的人了——唐今还有点自己的小难过，纪韫又闷，所以能表现出来最高兴的，也就是纪父了。
纪父天天都来，唐今偶尔饭菜做多了，也就会留纪父一起吃。
久而久之，父子三人的关系不说一下重归于好，但也算是破冰了。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马上又快是春节。
纪父没有提过要两人回家过年的事，只是等到过年那天，他收拾大包小包自己来了医院。
唐今跟纪韫当然不会赶他，父子三人就这样头一回在医院里一起跨了个年。
年后，纪父再次找上了唐今。
“阿今，你的户口我再帮你重办一个吧？”
唐今起初没反应过来。
纪父很快解释了，“你和纪韫现在的户口，是不能结婚的。”
诶。
唐今读懂了纪父的言外之意，也终于想起了快要被她遗忘的某件事。
结婚……
唐今跟纪韫现在的关系还确实不能登记结婚。
虽然两人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但父母那栏是一样的，关系上他们就是亲兄弟……
唐今迟疑了一下，还是问纪父：“可以不换户口吗？”
纪父一时没明白。
唐今还是解释了：“我没打算跟哥结婚啊。”
为什么要结婚。
她觉得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挺好啊，夫妻，未必能有他们现在的关系紧密吧……
唐今想得理所当然，但纪父却听得一愣一愣。
半晌，他余光瞥见什么，表情不由得变得尴尬了起来，“阿、阿韫啊……阿今她……”
纪父的话语，将正沉浸在她和哥现在的关系有多么完美中的唐今叫回了神。
她顺着纪父的视线下意识看向身后，就见那坐在轮椅上的纪韫，已经不知何时被护士推过来了。
已经到病房门口了，护士见家属都在，交代了一下今天康复训练的成果，就将纪韫交给两人了。
唐今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不由得张口干巴巴地喊了声“哥”。
纪韫没有因为她表露出来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表情，就放过她。
他控制着轮椅，慢慢转进病房，“不打算结婚？”
唐今挪着步子跟上，语气试探：“我跟哥，不用结婚吧……”
“呵。”
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笑。
旁边的纪父默默看着两人走进病房，许久，也没有那么不识相地跟上去了。
纪父的心情如何这会暂时还没人关心。
走进病房里，听到纪韫一声淡淡的“关门”后，唐今还是乖乖关上了病房的门。
当然，她也不是神经大条意识不到纪韫的生气，关好门她就立刻上去解释了，“哥……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啊。”
她将纪韫抱起，抱上床，将脑袋靠在他腿边，“夫妻，一点都没有兄弟紧密……”
夫妻，听着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随时随地都能被分开的人。就像是唐母和纪父。
但是兄弟……
至少唐今觉得，“哥哥”对她来说，就是紧密到完全不能割舍的人……比夫妻，要紧密多了。
纪韫抚摸着她的发丝，倒也不难理解她的想法。
毕竟她过去的经历就摆在那里，在她的眼里，也只有像是“妈妈”“哥哥”这样的家人，才能接受她、爱着她、永远不抛弃她。
纪韫并不是不愿意顺着她，就这样和她保持着关系不变。
他只是。
在贪心更多。
纪韫扶起她的脸颊，与她相似的一双冷眸凝视着她，也跟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是想改变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只是想在我们现在的关系上，再加一层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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