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屋外的一帮人见状不对，更是不顾护士阻拦，挤了进来，跪在病床前。
“妈！”
“奶奶！”
“外婆！”
一群人哭嚎成一团。
屋里乱糟糟的，谁也没心思关注章玉雄，他麻木地站起身来，给这帮孝子贤孙让位置。
然后，神情怔愣，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碰见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不敢置信，却不敢踏入病房一步的付国兴。
章玉雄的眼珠终于转了转。
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付国兴，我代我妹最后问你一句话，你这辈子，爱过她吗？……哪怕有一点点……”
付国兴神情一愣，无声地张了好几次嘴，但都吐不出一个字。
最后，才咬了咬牙，说：“我跟她夫妻几十年，早已经是亲情了。”
其实，他想说：爱过！
哪怕爱的成分占比很少。
但他也只是一个正常男人而已。
面对一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漂亮女人。
他不是没有片刻心动过。
只是每一次心动，都会被骄傲的他，死死给压下去。
错误的开始，就注定了他这辈子，但凡对章玉英多一分心动，都是对叶婉宜的一种残忍。
他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他跟章玉英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不谈爱。
只谈多年的相伴之情。
章玉雄看出了他眼底的纠结和挣扎，嗤笑一声，“付国兴，你真是个懦夫！”
“我妹这辈子碰上你，是她的劫。”
“你永远不会知道，为了名正言顺来到你身边，我妹她，都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你配不上她！”
在付国兴发愣的时候，章玉雄早已经没有半点犹豫地转身走远了。
……
电梯里。
随身警务小哥见他按的不是向下的按钮，而是最顶楼。
抬手拦住他，“你想做什么？”
章玉雄转头定定地看向他，语气无比平静，“我妹，我唯一的亲妹妹，刚刚走了。”
“我申请去顶楼透透气，可以吗？”
警务小哥一顿……
两秒后，他放下了手。
之后，他双眼盯着不断上行的电梯数字，眼角余光却始终放在章玉雄脸上。
这位曾经的章家掌权人，虽说在京城顶级权贵圈子里，不怎么打眼，但对普通人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可如今，他只是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阶下囚。
就连妹妹去世，都没有留下来的自由权。
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两分钟后。
两人站在了楼顶天台上。
章玉雄背着双手，静静地望着远处缓缓升起的太阳。
“小同志，我妹的灵魂刚出窍，肯定还没有走远呢，你能不能给我几分钟的独处时间，我想安静地跟她说说话……”
说着，还伸出一手，在前方的空气中抚弄了一下。
仿佛那里，真站着一个什么人似的。
“！！！”警务小哥冷不丁激灵了一下。
见鬼了！
谁大白天的听见这样的话，不瘆得慌啊。
他下意识朝左右看看，没有发现异常。
随即，猛然反应过来，尴尬地看向章玉雄，“抱歉啊……”
可他只看见一张无比平静和苍白的脸。
还有那黑沉沉的双眼里，没有一点光，像是落了一天一地的死灰，再也亮不起来。
听说章家兄妹俩，感情一向很好。
警务小哥心软了一瞬，点点头，“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说完，他就退到了天台上唯一的一个进出口处守着。
章玉雄双眼眨也未眨地盯着前方初升的太阳。
没多会儿，他眼前就变成白花花的一片。
模糊的视线里，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几岁大的小姑娘，欢笑着朝他挥手。
“哥，哥，我在这儿呢。”
“我要走了，你不要太想我哦！”
语气天真俏皮又娇憨，仿佛从没有经历过世间的任何伤害和痛苦。
然后，那个影子就转身，蹦蹦跳跳朝着太阳的方向奔去。
越跳……
越远……
章玉雄眼角一颗泪滚出来，嘴角却挂起了一抹笑。
“妹，你等等哥！”
“哥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哥来陪你了！”
随即，警务小哥就猛地瞪大了双眼。
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他一个猛子冲过去，同时，爆吼出声：“章玉雄，你要干什么？……你快下来！我命令你下来……啊——不要！”
但他的速度再快，也只堪堪抓住对方的一小片衣角。
然后，眼睁睁看着那片衣角，在自己的手心里滑落。
章玉雄背朝下向下坠去，脸上是一个无比轻松的笑容。
他嘴唇轻轻开合了几下。
警务小哥学过唇语，那是三个字：
“对不起！”
章玉雄此时已经无牵无挂，只是恐怕连累了这个年轻的，脸上还充满朝气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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