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否能等等添……”
……
这一声声的呼唤,一声声的回忆,真的就是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出现在陆荏面前。
陆荏仿佛看见了那两个人就隔空这样呼告着。
她屋里许是沸着红糖水,念着暖水暖气,念到少时的暖人,不远而万里。
她许是望着窗外想望到念人,只望到树梢雀儿一双,酒席竹箸一双,好似鸳鸯双栖燕双飞,自伤吾愿违。
他许是靠着老屋的木槛边上,外面大喜的人要燃炮竹,里面大喜的人要撒圆眼。
大喜大悲,不见他的阿妹。
许是找了很久,他找不见,就往儿时去找,找她捉迷藏。
老早捉迷藏,能界(现在)也捉迷藏,哪找得到他那阿妹在何方。
明朝啊,明朝是该大喜,该拜堂,该连理,该洞房。
明朝啊,明朝是该大悲,该强颜,该祝祷,该离乡。
明明阿妹问了,他不答。为哈子不答啊,阿哥我要做事干出息了带你回家。那没出息,只比一只鹞,飘去哪里,等不等到添?今朝要嫁人,谁人再问肯不肯,谁人再答肯不肯?
阿妹是有珠润的手,生好兮。项上碎银链,耳上大丁香,是阿妹该有的嫁妆,她妆得美,他眼里阿妹从未这样美过。
阿妹嫁了富人家吧,那定是城里的人。城里人婚纱配教堂,他这样乡里人是红裙配祠堂。阿妹选哪一种,哪一种也选不到他心上人,再也选不到,再也选不了。
往儿时赤里膊脚给阿妹系鞋带,已是很远的事。
不知不觉,陆荏听着再次红了眼睛。
真的就是听哭了,像是亲眼感受到了那份对于阿妹的情谊。
“三里路,上下天涯……”
“窗台下,又插新花……”
“红尘几多人,分离又谁人肯……”
“阿妹哟,阿妹哟,慢些走……”
……
沐游兮的歌声如画,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出现,那情谊超越了语言,同样穿越了时空。
二人隔了该有七八年时间,隔了从前他十分钟跑过三里路去见她的屋子,隔了一个咫尺天涯,隔了他俩的后半生。
那窗台下是她养了花,花没等着他,她就又插了新花,仿佛之前那朵花秋冬春夏的等待如烟消逝。山野几多花,红尘几多人,枯散分离谁人肯?
那人大悲,强颜,祝祷和离乡,融成一句句呼唤。赤里膊脚大言要出息的是他,问能否等等添的是他,捉迷藏是他,飘零如鹞的也是他。可拿了嫁妆娶阿妹的不是他,打扮了阿妹一生最美样貌的不是他,乡里人要的明媒正娶不是他,要阿妹红衣白纱给人看的更不是他。
要离乡的是他,那阿妹唤的也是他。离人离人,谁离谁不是离?
他只得应了阿妹,再去唤,唤的不是要她来,要她走。
“阿妹哟,阿妹哟,慢些走……”
“阿妹哟,阿妹哟……”
……
沐游兮歌声似乎有些哽咽,像是在哽咽地呼唤,阿妹哟,阿妹哟,慢些走,慢些走。阿哥要走,阿妹也要走。
这歌曲真的就像是一封信——
阿妹,听说你要结婚了?
恭喜呀。那时候你家门口的鸟儿要成双的飞,筷子也会成双的放。
我好像都闻到你家锅里正冒着泡的红糖水味了,空气都会是甜丝丝的吧。
一会儿红红的鞭炮就该放了,伱家床上一定放好了桂圆和红枣什么的吧?枣生桂子嘛。
阿妹呀,你现在在哪呢。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捉迷藏,总是我来找你躲起来。你躲的真好,我总找不到你。现在也是。怎么好像才躲了一下子,就过去好久,明天你就要嫁人了。
小的时候我总问你,以后嫁给我好不好。你嘴唇一抿,翘的好高,说你才不要。
后来你问我,说你再不来娶我就来不及了,我看着你红红的侧脸,低下头不说话。现在我还想再问呢,已经没人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了。我要问谁呀。
你送我离开家去车站的那天,刚好三里路,我们走得很慢。
上了车从车窗探出头,看见你还站在站牌那,土路上一开车就好大的沙子,你的样子我一点都看不清了。我叫你呢,阿妹呀阿妹呀,回家路上要慢点。
风把我的声音传的好远,但我没有听到你的回应了。
小时候你偷妈妈结婚的首饰戴着玩,小小的银项链,大大的金耳环,你用手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我看见你的手,白净着呢。
然后你说你结婚的时候如果想穿大红裙子就要去祠堂了,有点脏脏旧旧的,要是想穿婚纱……
……
阿妹哟,阿妹哟。
陆荏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真的就很难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她听见了,也看见了那个人最终还是总没说出,错过一辈子。
真的错过了一辈子啊!
红红的婚礼,酸酸的想念,轻轻地呼喊,长长的遗憾。
对于陆荏这样一个听不懂温州话的人,沐游兮唱得这首《阿妹》让她再次知道人类的悲欢可以在音乐里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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