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严重,何来惭愧,东阳所言,亦并未有指首辅之处。您是首辅,当统御全局,是连接君臣的最后一层保障,也不适合亲为。
东阳身为次辅,入朝亦有几十载,我的分量已是够了,且有首辅坐镇,也不怕出甚差池。”
刘健沉默,谢迁突然又插言道:“宾之,其实你也大可不必。事由顺天府而起,便让顺天府和张鹤龄去做便是。
你领了陛下的旨意没错,但主持可非主审,你自也无需亲为……”
刘健也是微微颔首,显然,他也有认同的意思。方才犹豫,也正是考虑若此,不过,以他对李东阳的了解,李东阳或许很难同意。
平时李东阳看似温和,对上不强硬,对下也不霸道,甚至很多人说他软绵绵的。可刘健知道,李东阳的意志并不比任何人差。
果然,谢迁的话说完,李东阳便直接摇头道:“户部耗羡,边关就粮已越加艰难,各地商贾操控市价,更是每每生乱。
其影响之下,农户征赋,商贾缴税,等等,矛盾更是被越激越深。叶本青改输边为盐税一策的影响,已是负重累累。”
“宾之,此事吾等自然知道,我领着户部衔,虽未曾具体参与部事,但也知,单只官盐一项,原先商贾自行纳粮换取行盐资格,而如今,改纳银以换盐引,虽是增了库入,也好似规范了行盐秩序。但实际上,已是将盐的掌控过渡给了商贾。
他们想压便压,想领便领,想卖便卖,想加价便加价,事实上,盐之一项,已隐隐超脱了朝廷的掌控。
弊端尽显,可满朝皆知之事,为何改变不来。此非是一人一事啊。你便是此番通过商贾领个契机,可对根本,又能有多大影响,莫非,你还要碰一碰,那叶本青的影响,碰一碰已是离朝的刘时庸,甚至那位三君子之首的王老大人……”
李东阳摇了摇头,突然胸有成竹一般,道:“局势一时确实不好改变,人也不好碰,问题更不好彻底解决。
可张鹤龄最近做的事,给了我一些灵感。因顾忌而谨慎谋划,妄图在某一时刻时机合适时,将谋划落为现实。倒不如,着眼当下,问题一时难以彻底解决,可先解决部分制造问题的人。
以京师的商贾为例,虽然他们人在京师,但其实,大多营生,皆只是以京师为引罢了。
与其说,在京师营生是为了赚银子,倒不如说,他们是在沟通上下更为合适。故而,一个商贾,他们所能迁延到的官、民、商,甚至于制度,分量着实不小。
既如此,便有一个,打一个,打一个,再牵连几个,对局势的影响,也必然会潜移默化。这如同治标不治本一般行事,东阳相信,总有一日,会由量变,形成质变……”
几人突然沉默下来,皆是暗自有些思索。
一念间,刘健的目光再次落在李东阳身上,神色颇为复杂,像是要将李东阳重新审视一番。
“宾之,你所言,老夫一时倒无法反驳了。不过,你可曾想过,先不论结果是否如你所料一般圆满,但行事之人呢?
行事之人,将会面对朝野内外的攻忤,会不会出师未捷便身先死……”
李东阳淡淡道:“首辅,东阳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次辅,分量勉强够,但不至于代表甚么,问题其实不大。至于我本人如何,又有何妨。”
“不行!”
李东阳话音方落,刘健便断然摇头,道:“便是按你所言行事,此时亦非最佳时机,宾之,莫要太过执拗,老夫知你心意。但老夫也还是那句话,我内阁当下只有三人,容不得有丝毫损伤。
此事,陛下交于你主持,但你只需主持,可着令顺天府和寿宁伯详加处置,为表重视,也当给此事添些分量,挡些朝廷的声音。可另外行文于东厂和户部,让范亨和户部,协同配合。此方为妥当……”
“首辅……”李东阳眉头微蹙,待要再言。
刘健已是坚决的摆摆手,道:“此事,便这般定下,宾之,比起一两事,老夫更在乎宾之你。好了,莫要多言……”
“是啊,宾之,听首辅的,吾等居内阁之位,内阁的核心为何,你比我更清楚。内阁大臣的威望绝不容有失……”
李东阳既是感动,又是复杂,刘健的态度坚决,他也只能勉强的应了下来。
“宾之,既已说定,正好那寿宁伯还在身后,你便先与他沟通沟通吧。老夫……”
刘健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交待李东阳之时。
突然,身后传来的声音。
张鹤龄已是从周经身边跑开,直追到他们身后,离了段距离,已是打起了招呼。
“三位阁老……”
说话间,张鹤龄已是快步走到三人跟前,拱了拱手,带着一如既往的淡然,行礼道:“刘学士、李学士、谢学士,张某有礼了!”
刘健淡淡的瞥了眼张鹤龄,似乎也不经意般的看了看身后远处的周经,接着微微点头,当是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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