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男子缓缓点头，颇有一种释然之态。
“这些虫子并非专为我而准备，却成了我暴露暗手的引线。”
“没错。”蓝家少主淡淡点头：“一个从来不会被完全信任的细作，加上为此次行动做出的部署，便形成了现在的结果。”
“其实，”络腮男子摇头一叹，整个人的气质彻底松懈下来。
在他的整个细作生涯里，仿佛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放松过。
“其实我对蓝家一直都是忠心的。”
“你是不是也想说，你对城主府也是忠心的？”蓝家少主面带嘲讽，眼神极其不屑。
“没错。”络腮男子点头道：“我对你们两家，一直都是忠心的。”
“我权且信你。”蓝家少主冷笑道：“只要城主府和蓝家不撕破脸皮，你的忠心就经得起考验。”
“是啊，我可没做什么损害蓝家的事情，对城主府，也是一样。”络腮男子笑着点头。
气氛渐渐变得轻松。
仿佛两个相熟的朋友在闲聊，完全没有剑拔弩张，亦感受不到半点杀气。
“或许，我可以不必现身，假装没有将你识破？”蓝家少主面带自嘲地问道。
“恐怕不行。”络腮男子极认真地摇摇头。
“你和家主大人，一定是对我有所怀疑，才会有这样的谋划，否则你不可能耐着性子，等这么久。”
他指着少主向前汇聚的虫潮，说道。
从他清醒过来开始寻找暗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蓝家少主养尊处优，是青霞城的大人物。
虽说武者寿元漫长，拥有的时间远比常人多得多。
但对于一个志在变强且拥有重大势力的武者来说，时间仍是极其宝贵的。
“你说得没错。”蓝家少主淡淡道：“城主大人高高在上，我蓝家为他做事，布下这一局，现在不过顺手扫扫尾罢了。”
“好一个顺手扫尾。”络腮男子满脸自嘲：“你这一扫，便把我扫了出来。说吧，打算如何处置我？”
“按理说，应该杀了你。”蓝家少主说道。
“按理说？”络腮男子的手掌，缓缓按在了按柄上。
“按说是要的。”蓝家少主轻轻摇头：“但你似乎，也没做什么背叛蓝家的事情。我在想，对于你这种身份复杂的人来说，有必要那么做吗？”
“哈哈，当然没有。”
络腮男子松开了按剑的手，脸上现出一丝轻松。
“少主其实不该现身，只需心中有数便好，或许那样，更容易抓到我的把柄。你说呢？”
“是啊，但我还是出来了。”
蓝家少主笑着点头。
他本可以在络腮男子离开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起虫潮。
却当面现身，让双方相互暴露。
让局面变得复杂，也让彼此进退两难。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络腮男子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蓝家少主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城主大人的一举一动。”
络腮男子用费解的眼神看着他：“这些事情，家主大人尽在掌握。”
“那是他。”蓝家少主摇头道：“不是我。”
“我明白了。”
细作是何等人物，更何况还是个双面细作。
络腮男子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动机。
蓝家家主和蓝家少主，虽然一脉相承，但毕竟还有一字之差。
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人。
蓝家少主，对城主府，显然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之前蓝家家主突然现身收回涅元珠，也隐隐折射出某种特别的意味。
“你真的明白了吗？”蓝家少主问道。
“是的，少主！”络腮男子端正身姿，郑重施礼。
“从现在开始，我亦是少主的眼线。”
一对三。
三重细作！
“你我之间的约定，不要告诉任何人。”蓝家少主语气严肃：“我是说，任何人。”
“当然！包括家主大人在内。也包括将家主大人的行动，及时禀报少主。”络腮男子说道。
“我让你这么做了吗？”蓝家少主脸色微沉。
“当然……没有。”络腮男子摇头。
蓝家少主笑了。
轻催阵盘，碧光喷涌，将虫潮尽数卷回。
“那么，成交。”
“恭送少主！”
络腮男子目送蓝家少主离开，后背已布满冷汗。
对方虽然没有出手，交谈的气氛似乎也很平和，但他心中却有阵阵的寒意在翻涌。
青年有为，深不可测。
这位蓝家少主的心智、城府，远超常人。
此前以涅元珠相威胁的举动，现在想来，也许是刻意的。
络腮男子按下心头的思绪，准备离开这片密林。
转身之时，脸色骤变！
“家……家主大人？嘶！”
饶是他身为双面细作……不，三面细作！
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
蓝家家主，竟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这老者似乎从未离开！
那么刚才的一切……冷汗滚落双颊，络腮男子心头狠狠抽动，有了强烈的窒息的感觉。
“镇定。”蓝家家主淡淡道：“我的要求跟他一样，懂吗？”
“小人明白！”
络腮男子丝毫不敢迟疑。
他现在又多了一重身份。
在城主府、蓝家、蓝家少主三方眼线的基础上，又成为了蓝家家主监视蓝家少主的眼线。
一人独担，四面细作！
这对父子到底要做什么？
为何相互之间，算来算去？
以他的精明，都有些想不通了。
蓝家家主身份再高，家业再大，将来不都是蓝家少主的吗？
这对父子，何需如此相互算计、提防？
大家族的事情，实在复杂。
作为一个散修出身的细作，他也许可以换位思考，但实在没办法感同身受。
“我需要你的保证。”蓝家家主说道。
“我可以起誓！”络腮男子神情肃穆。
“还是我亲自来吧。”
蓝家家主抬起他的手掌，按向对方天灵。
络腮男子眼角抽搐，却终究没有反抗。
他没有反抗的权力，亦没有足够的实力。
只能听之任之。
老者若要杀他绝不费力，甚至都不需要动用涅元珠。
这一次，老者没有抽走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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