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洋所在的合资企业生产奶制品，当时很多公交车站都有他公司的广告，企业依托草滩农场，解决了当地很多人的就业问题，而且是农业项目，受到各级领导的重视，但仅此而已。
当企业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薅羊毛的部门以及当地的地头蛇便蜂拥而至，企业不堪重负，加之企业内部矛盾重重，最后不得不宣布关门。
之前，雨汐的舅舅曾在企业工作，企业关门的时候，还欠了大部分员工的工资，以至于后来草滩农场那里的人说起这个企业就骂娘，这个时候，当地人是不会想到企业之初为他们带来的福利，自然也不会了解企业倒闭的深层次原因。
后来杨海洋的几辆车都被以物抵债，但是梓涵也十分清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肯定会留一手。
前段时间他就一直在换美元，说自己准备去美国发展，梓涵还帮他找过人换美元，李建忠是其中一位，还有一位叫不上名字的、长得像“瘦猴”的美元贩子。
那次说好了价格，晚上这位“瘦猴贩子”到建国饭店就嚷嚷，说过来时候自己的手机丢了，一定要涨价3分，梓涵是介绍人，有些为难。但是杨海洋爽快地答应了，后来算了一下账，总共多了2700元。贩子走后，杨海洋好像才反应过来：“妈的，又不是我偷了他的手机，这实际上就是让我给他买了一部手机嘛！”
是呀，梓涵也这样认为，当时他就不应该同意，人家走了他说这个也没用啊。
“这九万块钱就存在你那里吧，对了，招行可以存美元吗？”杨海洋问道。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梓涵不知道美元存款算不算自己的任务。
“你的存款任务是多少？”杨海洋关切的问道。
“刚开始是日均400万，如果有贷款、票据贴现可以折算存款，具体我也不清楚。”梓涵确实不太了解，这个事情好像张稚阳知道，之前听他说过。
“你先别着急，存款的事情慢慢来，你的事情要尽快找人解决。曲健是副行长吧？他是我朋友，这几天我约他出来我们一起坐坐，看能不能帮助把你的事情落实了。你走的太急了，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跑了。”他的这番话让梓涵心里热乎乎的，看来这回还真是峰回路转。
关于存款的事情，梓涵找到原来他负责管理的外贸企业，只有粮油的老黄让人开了一个账户，存了二十万，其他那么多公司都没戏。
眼看着自己的资源已经全部用尽，再挖掘也出不了什么效果，而他的存款任务距离日均400万还有一多半呢。
梓涵记得“老孙家”曾经找过华都银行，说需要一些贷款，“老孙家”属于西饮集团，这样的企业应该是非常安全的。餐饮行业，又是知名品牌，老马的管理也非常严格，财务管理制度也十分健全，于是，梓涵直接去“老孙家”找小靳。
小靳看见梓涵，听他说了自己的经历，小靳本来就溜圆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像牛羚一样。他是汉民，但是在回民企业工作久了，说话腔调、行为举止确实像一个回民。
“你跑到招行了？好啊！我们确实需要贷款，你知道，原来我们老马只认识白行长，现在省市行合并，我们都不知道找谁，你能给贷款就太好了！”小靳显得异常兴奋。
“老孙家”让人感觉像是私营企业，其实是一家地地道道的国有企业，管理模式也是国有企业的模式，财务制度非常严格，还有等级制度、工资、奖金管理制度都是国有企业那一套。
这种陈旧的模式以及死板的管理制度，难免会让人起异心。那么合理合法地“挖社会主义墙角”就变得十分重要和急迫。老马带着一帮子兄弟拼命地干，到头来拿的也是死工资，企业做的再好也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于是，老马和一些中层骨干暗地里注册了一家私营企业，以给“老孙家”供货为企业经营的范围，为自己积累财富，大概就是所谓的“小金库”吧。
企业的发展需要启动资金，前期大家伙儿集资了一些钱，目前差50万资金，由于企业是新注册成立的，没有什么抵押的东西，但是似乎可以用“老孙家”进行担保，或者以其与“老孙家”签订的合同作为保证，以确保贷款资金的安全。
梓涵把这个事情向欧阳行长汇报了，得到的回答是否决，看来，贷款在支行这一关都没有过去。
“你就不要跑这种企业了，没有意义，贷款50万有什么意思？能创造多少效益？以前我联系过昆仑厂的福特波尔合资厂，你过去找一下，看人家有没有贷款意思，像这种大企业、贷款金额大才有意义。”欧阳行长应该是给梓涵指一条明路，或者在他错误的路上进行了纠偏，谁知道呢。
欧阳琪是欧阳老行长的大公子，老行长又是帮助他进入华都银行的老领导。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此时梓涵处于走投无路的境地，人家好心规劝他不能不听。
他去昆仑福特波尔找到欧阳介绍的会计，提到欧阳行长，对方表示出了非常的友好。他们带梓涵参观了工厂的生产车间，又因为谈到了贷款项目，他们更是十分兴奋，说中午一定要请梓涵一起吃饭，还说让他看看欧阳行长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赏光坐一下。
考虑到新来乍到，梓涵不便于暴露自己贪吃贪喝，那种华都银行信贷工作人员的本性。再说了，梓涵是第一次和企业财务部门领导见面，又是欧阳行长的关系作为敲门砖，怎么好意思一过来就吃吃喝喝？所以，他婉言谢绝了，又推说欧阳行长中午也有事情不会过来，说改天再约。
说真的，之前考察网点吃中午饭的时候，他自己凑合在外面随意对付。目前工作时候，中午饭还是没有着落，他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在长乐路分理处工作时的场景。
唉，能有企业请吃请喝还是比较感人的。
这个时候，他更怀念在信贷部门吃吃喝喝的日子，那种毫无忧虑、自由自在、没有约束的日子，那种混吃等死、毫无斗志、自以为是的日子。
也许，正是这种日子消磨了他所有的意志，而今天所有的不适以及对往事的怀念，正是这种日子所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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