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惊雷炸响,季书冉被吓一跳,众人不约而同抬首望天。
方才还晨光万丈,万里无云的好天,不知何时起,层云堆叠,乌云遮日,黑压压地一片,仿若一只通体漆黑的钵碗,倒扣在泰山苍穹下。
雷声轰鸣,闪电霹雳,风雨欲来。
要下雨了。
季书冉皱着眉收回视线,一时间百官之中群议蜂起。
他再抬眸看向皇后的方向,皇后与大祭司都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细雨成线,淅淅沥沥地往下坠,浸湿官袍。
“天象有异,封禅大典还继续么?”
议论声此起彼伏,季书冉敛眉收心,或许有人等的就是这场雨。
皇帝身着威仪冕服,端然立于祭坛之顶,身前一方红木祭台,一尊香炉,一盒檀香,一把黄钱,一烈酒,两根香蜡插在祭台两边,青烟袅袅。
祭坛之顶与青铜鼎脚下的地面之间,由一段数丈天梯相连。
稍后,十皇子将手捧供奉,抱玉帛,高执玉圭步上天梯,送进皇帝的手里。
天色骤变,皇帝的脸色亦似不悦。
“陛下!”国师疾行上前,下跪,大呼,“今为旱年,天灾频发,今日封禅喜逢甘霖,此乃大吉之相啊!降雨,乃是降福于帝,降福于民啊!”
“祭典继续。”皇帝摆手,下令。
吉时已至,赤红的小牛犊被绑在青铜鼎中,丝丝的哀戚,从那双漆黑滚圆的眼睛里透出来。
大祭司走上青铜鼎前,开始祷告天地,吟诵祭词。
诸官闻声立刻整肃仪态,低下头颅,秉承恭敬虔诚之心,随之默诵。
斜风细雨不减,雷鸣闪电依旧,在狂风骤雨里,一股寒湿的诡异,在这场赤红碧绿的祭祀里悄悄蔓延。
季书冉微微昂起眼睛,在大祭司的两边,分别站着十皇子与一名小祭司,季书冉微怔一瞬,旋即直直瞪大双眼!
那名小祭司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侧,只等大祭司祷告完毕,就可以将手中玉圭与玉帛,一道递进十皇子的手里。
这本是祭祀正常的流程,可不正常的是,那块玉圭,太长了!
那块玉圭,尖长顶,细狭身,比起玉圭,更像是一把极窄长的玉剑,几乎是平时祭祀所用玉圭的两倍余长!
金箔纹理浮雕于玉圭之上,一捆金丝从玉圭的圭顶直插而下,贯穿整柄玉器,上下两头都露出了金属线。
“哐啷”又是一道响雷,震天而啸!
闪电若银蛇浮跃游动,涌现于层云叠雾之间,稍纵即逝。
难怪,难怪陆定羲要缺席!
要出大事!
不知为何,季书冉脑子里忽然响起十面埋伏的琵琶声,急、紧、快、缓、锵锵两声,忽然猛的一“铮”!
季书冉心脏狠狠一颤,他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他低下头,欲走,一只手捏住自己的领子。
回首,老爹眉眼紧张,“做什么去?老实待着。”
时不我待,季书冉用力拉下季淮昌的手,速道:“救驾,救国。”
他埋下头,从百官丛中穿行,一直到边界线,护卫与祭司穿插而立,守住整个官员队伍。
见季书冉不识好歹,在封禅大典上不乖乖站好,“欻欻”两声亮响,两道银白的剑抵在季书冉的脖子上,侍卫冷道:“封禅未果,这位大人,老实回去呆着。”
季书冉迅速扫一眼挡在身前的几人,憋着脸哭诉:“人有三急,如若不然,殿前失仪岂非更有辱大典!”
侍卫冷哼一声,“大人,上头有命,不许擅离职守,别为难卑职。真有三急,就地解决!”
那侍卫本意出言讥讽,却不料季书冉解开官袍,两手一抓亵裤,当真往下一扯——
还未扯离屁股蛋,旁边的小祭司飞扑上来,连连摇头,这可是封禅郊祀,若是侮辱神明,不仅毁了祭祀,更要遭受天劫!
季书冉很是执着,与那小祭司争夺自己亵裤的使用权,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差点把亵裤扯烂。
左右犹豫不决,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很是嫌弃地把季书冉审视了一遍又一遍,似是从未见过如此粗鄙无礼的当朝官员。
大典紧要,不得出半点岔子,见他区区一介迂酸的小文官,想也闹不出风波。
两个侍卫闷着脸,只好点头应下。
但侍卫都有自己的哨点,不得肆意离开,小祭司主动领命,带季书冉去茅房方便。
季书冉如蒙大赦,对着三人再三拜过,粗粗系上腰带,便急巴巴地跟着小祭司前往茅房。
“这位大人,快随我来,方便之后,要记得快些……”小祭司的话没说尽,一脑门已经把他整个敲晕过去。
季书冉对着小祭司合掌拜过,一边把他拖进茅房,一边心里对着他连声道歉。
季书冉和小祭司对换了一身衣裳,时间紧迫,急如星火!
外面大祭司的祈福声已近尾声,等十皇子捧着玉圭上天梯就都来不及了。
季书冉急匆匆穿戴好祭服,生怕被人认出自己的脸,就咬破自己的指尖,学着小祭司的脸给自己抹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