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紧闭,房间中光线昏暗。
小夭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坐起身来,就看到窗边矮榻上正在闭目运气的相柳。
他盘腿而坐,红衣白发,神情漠然,气息收敛仿佛与这幽暗的房间融为了一体。
昨夜过后的相柳,恍惚间似是又变成了多年前,那个躲在角落里,抱膝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男孩。
相柳听见响动后,眼睑轻掀,黑若墨玉的眸中隐去万千情绪,抬眼看着小夭,扯了下嘴角,用手轻扣着榻沿。
小夭站起身走到了相柳旁边,没着急坐下,爬上矮榻,伸手把窗子打开。
冬日的艳阳照在路边的积雪,又从窗户折射进房内,屋内亮堂了几分,潮闷之气消散了不少。
小夭趴在窗棂上,闭着眼,深深的吐息几次。
客栈的位置在东槐街,房间在二楼,透过窗户就能看到镇中那棵大树的树冠。有孩童笑着从窗下跑过,笑声仿若房檐下被风轻拂过的风铃。
靠墙仰面坐在了相柳身边,半晌,小夭开口。
“相柳,我不想去看桃花林了。以我们现在的修为,确实太勉强了。而且,若是真的见到了爹爹娘亲,我怕他们就会离开。只要我一日不去见他们,他们就会在那里一直等我。
我突然很自私的在想,一辈子都不去找他们的话,他们是不是就会永远的在那片荒漠中活着,爹爹娘亲就永远都在……”
相柳双手放在膝上,听着小夭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侧过身去看小夭,头发如青瓦上的积雪,随着他的动作,如瀑般从肩上散落。
相柳伸出一手,掌心向上,半空之中凝出了一朵含苞待放晶莹透亮的桃花,桃花旋转着渐渐变成了粉色,花瓣舒展片片绽开,花蕊中躺着一根簪子。
发簪悠悠飘下,落进了相柳宽大的掌心。
簪体是白玉般的晶体雕刻的蛇身,簪尾处是蛇首浮雕,口中衔着一朵粉色的桃花。
相柳将倚着墙,还在呆怔看着他的小夭捞了起来,转着她的身子,让小夭背对着他坐好。
手中幻化出一柄檀木梳子,为小夭轻轻梳理着青丝。
小夭不知他要做什么,想扭脸过去看看相柳手中的那枚簪子。
“再乱动,一不小心梳子变成了齿耙,到时候若是头秃了可不许哭。”
相柳不急不缓的说着,一手固定着小夭的脑袋,梳发的力道依旧轻柔。
这话听在小夭耳中威慑力十足。
她老老实实的坐着,任由相柳为她绾发。小夭不敢再乱动脑袋,只能乱转着黑黝黝的眼珠子。
片刻之后,身后没了动静,小夭用手轻轻的碰了碰头发,忙不迭地伸手在面前化出一面水镜。
镜中女子脸如白玉,眉目如画,发间插着的那枚簪子上的粉红桃花,更衬得她艳丽娇媚。
身后是红衣白发的相柳,正在定定地看着她。
如同暗潮汹涌,表面却无波澜的海面上缓缓升起了一轮圆月,相柳眼中的寂寥被面前那点粉红照亮,驱散,最后终于消逝的一干二净。
“这簪子好漂亮啊!相柳这是你做的吧?我猜一定是你!”
相柳轻咳一声,眼神闪了闪,站起身来。
站在榻边,看着窗外远处那模糊不清的山影,相柳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
这枚在极北之地那不见日月的洞穴中,就已偷偷雕刻好的簪子,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插在了心上人的发间。
有风从窗外吹进,相柳的白发轻轻舞动,扫着身边还在照镜子的小夭身上,如茧如丝,纠缠不清。
清水镇新开张了一家医馆,医馆在镇西靠近河边的街尾,名叫回春堂。
馆内只有一名医师和一位伙计,但这间不大的医馆要的诊金却极高。
因为这个原因,医馆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的,生意没被抢去多少,其他的医馆见此,也没费心过来找茬。
院子中,小夭眯着眼睛,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相柳坐在屋顶上喝酒。
小夭深吸一口气,心中还是积郁,忍了又忍,猛地一拍大腿睁开眼睛,从躺椅上蹦起来,仰头叉腰指着屋顶上的相柳。
“相柳!刚才那个病人多看你两眼罢了,你居然又把桌子给我拍碎了!知不知道这桌子是我让隔壁木匠李才做好的!很!贵!的!”
相柳眼皮都没眨一下,又喝了一口酒,冷哼一声。
“我没把她眼珠子挖出来,她就该烧香拜佛了。”
回春堂打出的招牌是治疗不育不孕,所以上门的大多是求子无果的妇人。
像相柳这种天下仅此一朵的俊美白莲花,哪个女子能无动于衷的不多看两眼。
相柳倒好,面无表情也不言语,往柜台里那么一站,谁多瞧他两眼,他就拍碎一张桌子。
回春堂开了一个半月,隔壁木匠李的铺面都翻新重装了一番!
小夭挠头,无语望天,耷拉着肩膀躺回了躺椅上。
寒冬的艳阳啊,始终是照不到她那颗想要悬壶济世的心!
相柳从屋顶上飞身而下,轻飘飘地如片羽毛般落在了小夭身边,小夭扯过矮桌上的医书盖在脸上,装死不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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