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盈并不吱声,那双澄澈的瞳孔之中满含无奈与纵容地看着她,“好玩吗?”
江海棠抿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好玩的。”
当然好玩,十年前她就觉得温久盈老实的过分,要不然也不会在她逼问出老实人要辍学打工的原因之后,苦求着家里帮她打钱。
她那时年纪小,江海藤三十而立忙着谈恋爱,父母还有祖父母、外祖一家皆忙于工作,温久盈是她百般筛选过后唯一的好友。
哪怕她们之间隔了一个多一点点的代沟。
“走吧。”温久盈带着江海棠出了工作室的门,进电梯后,按下了负一层。
江海棠站在她右前方一些的位置,她能看见这人背部瓷白的肌肤,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了十年,竟是半点都没有晒黑么。
“久盈姐姐,你好像还没有问过我,我叫什么名字?”江海棠目视前方,透过电梯门模糊的影像,和温久盈虚虚对上了眼,“姐姐一点都不关心我,是有别的狗了吗?”
温久盈冰冷的面庞在这瞬间添了几分柔和,就像冰天雪地里忽而降下一阵春雨,润物无声。
“我知道。”她话音一顿,“没有别的狗。”
江海棠或许不记得。
十年前,她们见过。
“你怎么会知道?”江海棠好奇转身,“我和你说过吗?”应该没有。
她上网冲浪当网瘾少女的时候年纪虽小,防备心却是十成十的足。
她打游戏厉害,段位高了之后,排位连续几把或者连续几天都排到一个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她曾有过许许多多的网友。
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温久盈。
“十年前,你在毕县。”温久盈语气温和,在电梯门打开之后,她先行出去,抬手为江海棠挡下了电梯门,方便她慢悠悠地走出来。
待到江海棠走出后,她才收回了手,带江海棠上了自己的车。
车是一辆黑色的本田SUV,内部空间还算宽阔。
江海棠毫无避讳地上了副驾驶,主动扣好了安全带,这才用一种散漫的语气问道:“哎呀姐姐,我不小心坐了副驾驶,你的男朋友会不会生气呀?”
明明是该抱歉的问话,说话的人却没有表现出丁点抱歉之意。
温久盈摇头,“没有男朋友。”
江海棠暗暗高兴,又问了一句:“那女朋友呢?久盈姐姐如花似玉,天仙一样的人,一定会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吧?”
这一句话只是顺带问的,照江海棠看来,温久盈迄今仍能这么老实又纯情,约莫是没有谈过恋爱的。
果不其然,老实人再度摇头:“也没有女朋友。”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海棠终于愿意听温久盈把余下的故事说完:“十年前,我的确在毕县。”
那是她离开靳城第一个去的县城。
穷苦,落后。
少有年轻人,还在县城里待着的基本都是老弱妇孺。
老人带着一个或两个孩子留守。
江海棠听带她的三大爷说,从这个县城走出去的年轻人,在外面要是有了孩子,就会把孩子送回来。
一年寄点钱回来意思一下,鲜少会回老家来。
经济条件不好,仅靠着种地难以挣到多少钱,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留守孩子到了岁数,再外出务工,就这么一代接着一代的循环。
毕县两个字戳中了江海棠死去多年的记忆。
她盯着温久盈的脸盯了许久,依稀想起一个人来。
“你是吴家村的,十年前,你告诉我说重病的家人是你奶奶,你是那个姐姐!”
江海棠想起来了。
三大爷在毕县开了个诊所,闲暇的时候会去毕县下面各个村镇义诊。
有一天诊着诊着,就遇到一个人,一路跑着过来想请三大爷去她家看看。
那时温久盈的奶奶已经从医院拉了回来,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
毕县有习俗,死在外面,哪怕是死在医院的人,摆灵不可以在家。
像奶奶这种脑溢血预后不好的,不少家人会在人快不行的时候,租急救车或者直接用板车拉回去,让人死在家里。
温久盈本是想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她有钱,可以继续出着昂贵的ICU费用给奶奶续命。
可她的父母趁她去县城打零工的时候,签了放弃治疗协议书。
等温久盈下了班去医院,才得知人一早就被拉回去了。
从小养她长大的奶奶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没人打理。
温久盈沉默着收拾了全部,听闻县里有个老大夫今天到村子里义诊。
她挨家挨户跑过去找人,最终找到了江大夫。
江大夫无力回天,只能尽量让老人走的更舒坦一些。
温久盈永不会忘记,那个跟在江大夫身边好似洋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儿,在奶奶闭眼之后,偷偷跑回来。
像是跑了一段极远的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双眼睛灿如星辰,熠熠生辉。
她在她掌心塞了一颗奶糖。
江海棠帮了温久盈两次,也救了她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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