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娄室,王焕、张开、雷横、姚兴四将,也自看花了眼。
昨日一战,宋朝军民伤亡五千余,其中半数都是炮车打伤,姚兴匆匆去见刘延庆,告知若这般下去,不出两三日,必然失守。
刘延庆却是面不改色,告诉他:“官家已有应对妙策!”
当晚便领着一个身形矮壮、黑红面皮的军将来,告知众人,这位便是东京有名炮手,“轰天雷”凌振!方才刚得官家赐见,当场封为殿前副指挥使、壮武将军,待立功劳,再行封赏。
这是堂堂正四品官职,于凌振而言,可谓一步登天!
官家何故如此大方?按刘延庆所言,却是见面之时,官家忧心忡忡道:“爱卿纵然打炮手段绝妙,如今城上炮车,早已毁尽,却不知造新炮耗时多久。”
凌振对曰:“陛下不必忧虑,末将这些年在甲仗库,闲来无事,常常造炮耍子,七八年来,造下许多部件,只需有巧匠帮忙组装便成。”
官家这一喜非同小可,感动地流下泪来,连连道:“旁人闲时,只顾拍马奉承,捞钱升官,爱卿闲时却都钻研本业,至此危难之时,得有重器镇国!若文武官员皆如爱卿,我大宋何至如此?”
当下封了凌振为正四品将军,又令人征集城中木匠、铁匠,悉数派给凌振听用。
凌振也不含糊,领人去甲仗库,搬了他历年打造的大小部件,上城指导安装,甚么单梢炮、双梢炮、五梢炮、七梢炮、卧车炮、虎蹲炮、旋风炮……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一门铁炮,形如长筒,壁厚两寸,专打斤余重,铁弹,所至极远,若逢之,人马俱碎。
又有一种“火石炮”,乃是炮弹,以铁罐盛火药,杂以铁蒺藜,以火点其索,炮落火发,声震百里。
唯一可惜者,这些大小炮车,都是凌振砥砺技艺而做,每一款数量都有限,似那铁炮,更是只有一门,火炮弹,也不过七八发,余下都是现凿石弹。
但即便如此,因其中多有七梢、五梢炮车,按凌振说法,足以与对方三百炮车媲美。
刘光世看了这些炮车,胆气大增,立献一计,便是抢先发炮,以占先机,刘延庆听了儿子计谋,连忙说动凌振。
却说娄室见汴梁城墙上多出许多大小炮车,虽不识其形制,却也知道非凡,不由跺脚叫苦。
你道如何?却是金兵托大,昨日炮战后,只把坏了的炮拉回来休整,完好的百余架炮车,依旧列阵于营外,却不同靶子一般?
不待他唤人拖动炮车,便见城上红旗一挥,彭的一声,一架单梢炮发动,一颗两三斤石弹,忽忽悠悠落下,砸在金兵炮阵前面,约五六丈外。
娄室一愣,却听耶律延禧怪叫:“他数十架炮车,如何只打一炮,是没有炮手,还是不及储备石弹?”
娄室听了一喜,心道说不得真个如此,若是这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打下城池来,不然等他存够了炮弹,岂是好耍的?
当即命人吹号,准备提前攻城。
可怜娄室也好、耶律延禧也好,却没有一个会玩炮的,只把炮车当作大号弓箭,讲究个齐发。
他这里领人出营结阵攻城,哪晓得城墙之上,凌振方才不过是试射。
此刻正眯着眼睛,细细看那炮弹落点,又伸出手指比划半晌,这才点点头,便从第一架炮开始,一架架亲手调整,或是移转些须方向,或是割短些拉索,或是放一放杆长,好一番忙碌。
待他这里忙完,金兵两个万人队,已在营外结成阵势。
凌振回身一看,乐道:“罢了,这个金国元帅好大方,上赶着送咱功劳么?”
抢过副手手中红旗,奋力一挥,口中大喝道:“放炮!”
一声号令,数十门炮车,齐齐发动。
整条城墙,仿佛都随着炮车的抖动震了一震。
近二百颗石头,自城墙上飞起,划过一道长长弧线,在金人惊恐眼神中,成片落在营前。
金营前百余炮车,瞬间砸坏一半,木块铁架,四处飞落。
又有半数石块,落在了金兵阵列中,虽只砸死数十人,但心理上的杀伤力却是极大,众军齐声惊呼,胆寒腿软,眼见就有崩溃之势。
王焕看得击掌连连:“好炮啊,好厉害!可惜先前一败再败,不然给我三千骑兵,只要炮弹啊打得比我军远,岂不是领着我军就杀了上去?便是女真军,怕也抵不过上面石头砸、下面骑兵冲!啧啧,可惜,可惜。”
众人不知他无意之间,竟道出了步炮协同的天机,也都跟着赞叹不已。
尤其刘光世,更是眼珠发光,暗暗思忖,怎么勾得此人到我麾下做个部将方好,此人若来,远远便能立功,又不须冒险厮杀,岂不是天然合我秉性?
只是想想人家四品的官身,比自家还高些,又不由唉声叹气。
众人夸赞声中,凌振只是一笑,却去亲自操炮——
那铁炮铁弹,和火石炮弹,都是全新物事,除他自己,再无第二个炮手玩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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