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是一早就敲定要去羊城的，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她就直接道：“我想去广省那边的大学，听说那边气候暖和，没有冬天。”
不论是正县还是江城都是南不南北不北的，既不像广省那边暖和，又不像京城那边极冷，是以到了冬天不仅要裹得厚厚的御寒，还没有像北方一样的暖炕可以用，全靠一身正气御寒。
沈知意从小到大都很怕冷，决定去广省那边除了因为那边是改革开放的第一枪之外，还因为那边的气候。
程蓉一听这话，就一拍大腿，有那么一丢丢后悔：“我怎么忘记了，那边到冬天也是不冷的呢，我也怕冷。”
她和沈知意一块参加高考，两人当然讨论过报考的志愿，虽然有那么一丢丢后悔，但也就是那么一丢丢。
林淑芬就好奇的问：“那你报了哪儿？”
程蓉不好意思：“京城师范。”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提前比别人开始复习，但青大和京大她是不敢肖想的，师范则是可以拼一拼。
也是因为没去过京城，加上那边是首都，多少存了敬畏之心，想去见识一下。
林淑芬却听得直咋舌：“不得了了，这以后我看见你们都不好意思说你们是我姐妹了，这一个两个的那么出息，就我没点儿长进，一看书就头疼。”
程蓉“噗嗤”笑：“芬姐，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性格不同，走的路自然也不同，但咱们能玩到一块去就肯定不是因为读了多少书，是因为脾气相投，要是我真读了大学就不认你这个姐了，那也不值得你相交了。”
林淑芬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诶，顿时又喜笑颜开，说起别的事儿来。
王红兵心不在焉帮着傅怀安打下手，一直想着程蓉说的，她要去京城上大学。
京城啊，那么远，他想都不敢想。
一去就是四年，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四年时间能发生的变故太多了。
傅怀安的厨艺早被沈知意训练出来了，再加上有王红兵和傅怀锦帮忙，一桌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又是肉又是鸡的，都是平时难得吃到的大菜，林淑芬自然不好意思留下来蹭饭，说得会子话就回去了，吃饭的也就他们五人。
除了傅怀锦各个都有心思，一顿饭吃下来气氛也不如以前那么轻快。
经历了两天高度紧张的考试，程蓉也累得厉害，吃完了饭就打算回去休息，王红兵送她。
这回虽是深冬，但考完试回来早早的吃了饭，时间还不算晚，田间地头的还有人都没下工。
看见两人并肩走着，就有人忍不住谈论起来。
“这程知青要是考上大学，肯定是要回城里去的，王红兵这个对象怕是要黄咯。”
“肯定的撒，要是你有机会上大学，还愿意和个乡下的泥腿子处对象吗。”
“那我肯定是比程知青跑得还快啊，谁愿意在乡下天天干农活的。”
“就是，留在城里嫁个城里人，吃商品粮难道不香。”
队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随着风偶有一两句传到两人耳中。
王红兵和程蓉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程蓉道：“红兵，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王红兵心里就是一紧。
自从恢复高考后，他知道迟早都有一天会要面对的，但始终回避不愿和程蓉摊开来说。
两人处对象那会，他是大队的队员，程蓉是下乡的知青，关系也还算对等。
毕竟程蓉一时半会的也回不了城，而自己又还能挣点钱，就算结婚了日子也不会太差，可谁能想到这么快就恢复了高考。
就算再不想承认，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其实也是没错的。
有条大好前程的路，傻了才会留在这儿。
王红兵心里跟空了一块似的，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嗯，你说。”
程蓉看得出他脸色不好，但并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问：“你对我们的将来有什么打算？”
这些日子备考，她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想这个事情，但不代表她没想过。
王红兵的家庭一般般，但不能否认这个对象还是极好的人。
从前是被政策所困，只能待在大队里建设农村，现在有了另外一条路，她自然想去外面闯闯，同时她也希望自己的对象，又或是将来的配偶能够和她一起并肩而行。
程蓉想知道王红兵的打算，也想看看两人的脚步能不能一致。
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很清楚两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的话，是没办法长远走下去的。
除非有一方能一直无条件迁就另一方，可这种迁就又能维持多久呢。
王红兵皱着眉头，好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实上，他从知道恢复高考，程蓉要参加高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想过会和程蓉有什么将来。
程蓉见他不答也不恼，只继续道：“如果你没想过，那就听听我的想法。”
王红兵依旧不发一语。
程蓉道：“如果这次高考考上了，我是一定会去上大学的，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参加明年的高考，到时候我们在京城相见。”
“这个世界的诱惑是很大的，如果我一直在外面上大学，而你一直留在龙山大队，我并不能保证时间久了自己还能经得住那样的诱惑，而且，到时候我们所见识到的东西不一样，眼界也会有参差，能聊到的话题会越来越少。”
“我不是一个为了感情可以放弃一切的人，也不想只围着家里的灶台转，我希望将来能有喜欢的工作，爱人也能并肩同行，红兵，我不知道我很自私，这样会给你很大的压力，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努力一下，走出龙山大队，走出正县，去看看外头广阔的天地。”
程蓉的话说的很现实，提出的建议却是王红兵没有想过的。
他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也从来不敢想考大学这种离谱的事，可程蓉的话说得没错。
如果他不走出这里，那么永远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可是，考大学啊，他读的书都还没傅怀安多，傅怀安都不敢想的事，他能去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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