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默然,面色也沉了下来。王焕忽道:“都司,当今纵有些疑心又能如何?都司立下这般大功劳,又无过错,他又能如何?我大郑还要南抗楚,北拒燕,正是用都司之时,当今纵有疑心,终不成再不用都司了。若如此,我大郑还有何人可用?众人都称徐少保功高,又说卢象山、石方白乃沙场宿将,然抗燕十余年,又有哪个胜过?这些年来,胜过燕国之人,唯都司耳。若舍了都司不用,只怕我大郑再无力北进。”
陈肃道:“及仁,你说的确是实言,然当政之人却未必作此想。攘外与安内,哪个为先?那必是安内了。内里若乱了,再无法扬威域外的。”
王凤道:“这些人哪个肯顾念国家,所想之事,不过自家富贵权力而已。为国为民,不过一句虚言,何必当真。”
王焕恨恨道:“若如此,不若都司反了这郑国,便如无患先生所说,都司手握十五万大军,这些兵马有内有外,里应外合之下,大事必成,何苦在这受这闲气。”
陈封厉声道:“及仁勿得胡言,此事万万不可再说。”
王凤也道:“及仁慎言,此是身家性命要事,害死我自家不妨,莫不是要害死都司么?此事万不可再提及,全凭都司做主就是。”
陈封道:“诸位兄弟的心意我岂能不知?但我受郑国厚恩,若有二心,岂不被世人耻笑?陈封断不敢有此意,兄弟们切勿再提。无患,依你之意,我当如何?”
程备道:“当今之世,武将坐大,拥兵自立者如过江之鲫,似都司这般忠君爱国,实是难能可贵。然都司却还要自保,以强自身,方可使郑国强盛,以图天下。”
陈肃道:“无患之言极是,兄长要自保,便要自强,教卢象山不敢妄动,亦要当今不敢不用。郑国有兄长,方可图天下,郑国若无兄长,只怕自保也是难事了。”
秦玉道:“兄长如今虽手握重兵,官阶却低了些,兄长只有当真坐上这郑国第一武将之位,才可一言九鼎,吞吐天下,护我大郑江山。是以为今之计,便是取卢象山而代之。然兄长毕竟是武将,难以左右朝局,以我观之,要掌控朝局,除兄长掌有兵权外,还要以文臣为应才好。便似那徐少保与方东阳一般。如今政事堂这几人,袁宜直先时有锐气,然经景佑宫变后,却有些因循守旧了,想来他也不敢再行方东阳之事。宋信言刚愎自用,不可谋事,兄长当敬而远之。崔默之勤勉谨慎,实心用事,位虽不过尚书左丞,然朝政多出自其手,日后必为宰辅。玉以为,兄长当倾心结交,以为弼佐,日后定能助兄长成就大事。”
陈封听了仍不言语,只顾沉吟。程备笑道:“还有一人,也可对都司大有助益。”说罢向后堂方向睨了一眼。
众人会意,秦玉笑道:“不错不错,这人日后定也能为宰辅的,况现下便与兄长交深,此实是当今送兄长的一份大礼。”
陈封道:“你几个说得有些远了,现下卢太尉已有图穷匕见之意,我自保尚且不易,何谈这些?”
程备道:“都司,我以为,眼下都司要自保,还当退一步。”
陈封道:“此话却如何说?”
程备道:“现下不过是卢太尉有些举措而已,还不知当今是何心思,还待都司明日面圣后方才知晓。然以备私心揣测,卢太尉与都司相争,乃是当今所乐见之事。只怕当今心底更愿见都司占些上风才是。”
“当今扶植都司不易,日后郑国与天下争雄,还要多仰仗都司。卢太尉却毕竟年老,还能征战几年?然当今又恐都司自恃功高,兵权过盛,成尾大不掉之势,势必有心磋磨都司。是以都司若受些贬斥,再有求田问舍之心,当今必以尚能掌控都司,哪里还舍得不用都司?日中则昃,月满则亏,都司何不趁此功德圆满之时,教朝廷寻些差错,得些贬黜,为日后留些余地,此所谓以退为进也。”
陈肃拍案道:“此计大妙。兄长立下这等大功,为天下人所嫉,然若兄长遭贬斥,也必有人为兄长鸣不平。那时兄长起复,便封住了那些人之口。”
程备道:“小小差错便足矣。都司不过在府中休养数月,必可重出于朝堂之上。那时都司与卢太尉之争,虽明里处于下风,实则尽握先机。”
陈封愣怔片刻,突地大笑起来,道:“你这几人,尽说些胡言乱语,我若听了你们,岂不失了臣子本分?罢罢,今日酒后之言,作不得数。我初回梁都,你等便把这些言语来乱我心绪,圣上圣明,岂如你等所言?待我明日见了驾,自然分晓。今日我兄弟尽此一醉,了却愁绪,其余之事,不可再提。来,饮酒。”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程备、秦玉齐道:“正是,正是,今日实是有了酒了,竟如此胡言乱语,自是作不得数,兄长切勿挂怀。众兄弟久别重逢,今日合当一醉。饮酒。”
众人一齐举起碗来,皆是一饮而尽。
又饮数巡,陈封忽道:“璧城,我还未贺你弄瓦之喜,小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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