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达老大……拿走的。”
“山达拉·罗达?”
男人动作一顿,满是横肉的脸上出现了忌惮:
“兄弟会的那个疯子老兵?”
“是,是。”里克恍惚道。
确实是疯子。
“眼睛也是?”
里克点点头,下意识地去摸脸上的眼罩,却被旁边的大汉死死按住。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和周围的大汉们对了对眼神。
“你做了什么?”
里克深吸一口气。
集中精神,里克。
接下来的回答,他要非常小心。
无论是现在。
还是当年。
“我,我工作疏忽,”里克竭力不让嗓音颤抖,“连累他儿子……不幸身亡。”
“说谎!”
话音落下,对方就粗暴地抓起他的头发,强迫独眼的里克跟自己对视,嫌恶道:“要真是那样……”
“那你tm怎么还活着?”
在那个杀人狂罗达的手下?
里克麻木地呼吸着。
“因为我……”他嘴唇颤抖。
霎时间,他失去的手臂,以及眼罩下空空如也的眼眶,它们都开始痒痒作痛。
它们都挣扎着,想要带出八年前那一晚的记忆。
“因为我……”里克出神地道,“我付出了代价。”
对。
代价。
里克眼前一阵恍惚。
案板,斧刃,烧红的铁夹。
鲜血,痛楚,难言的屈辱。
关节绷断的闷响,血液喷溅的窸窣,以及眼前那满目猩红,继而一片漆黑的视野。
还有那张冷酷残暴,毫无人性的面孔……
那一夜,他惨叫着喊出落日酒吧的名字,供出废屋逃散乞儿们的名单,为自己减了刑,脱了罪,然后付出了……
代价。
里克感受着幻肢和眼眶的疼痛,呆呆地想。
办公室里,男人端详了里克好一会儿,一笑放手。
里克的头狠狠砸在桌上,生疼不已。
男人摆了摆手,两个大汉顺势松开了他。
“是啊,看得出来。”
男人重新坐回原本属于里克的座位,啼笑皆非地看着会计师那在不知不觉间湿润的裤子:
“代价。”
但他还活着。
里克情绪一松。
他还活着。
活着!
里克回过神来,羞耻又愤恨。
残忍的男人轻哼道:
“那为什么又来了翡翠城,跟费梭混?”
里克颤巍巍翻下台面,背靠办公桌蜷缩起来。
他用袖子包住被扯脱的断臂,竭力偏过头,独眼只能勉强看清室内:
五个人。
表情凶狠,动作利落。
看上去都是能打的狠角色,每一个都比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会计师强。
那个带头折磨他的男人尤甚。
至于他藏在抽屉暗格里的,伴随里克渡过风风雨雨的旧折叠手弩……
想都别想!
他不可能逃得掉。
专心,里克,集中注意力。
奇怪——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恨中,里克强迫自己思考——黑街兄弟会暗中控制的这家焰火工场,地处翡翠城内偏远的焚烧街,性质特殊,掩护到位,低调保密。
是仓储和加工的绝佳地点。
这帮人渣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怎么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他的?
是运送链出问题了?
“因为我是……本地人……”
里克瑟缩了一下,唯唯诺诺:
“这里是我的……家乡。”
说话间,里克急急思考。
最近几天时局不妙,各项生意都出了岔子,而剃头匠从空明宫带来的“回信”,则证明新来的王子不怎么喜欢他们这些泥腿子营生。
里克未雨绸缪,不得已果断“收摊”,大幅减少全城乃至全领的出货,尤其是涉及运河区码头和骑士区军营(商贸和军队历来是政争焦点)周边的生意,无论新老主顾催促再急,出价再高,他们都一概不理。
即便亏损不低。
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
是底下有人不听命令,贪得无厌偷偷出货,捅了篓子惹了祸?
还是收摊儿时有失谨慎,让不懂规矩的外乡人嗅到仓库的位置?
或是断供决定过于仓促,有忍不住瘾的疯子混蛋决心铤而走险?
操。
里克冷冷咒骂着。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某一环一定会出问题。
他就知道不能指望手底下那帮泥腿子蠢货。
他们鼠目寸光,做事毛躁,就连晚上起夜脱裤子都能尿错坑,直到第二天吃饭才发现锅里一股尿骚味儿……
“很好,本地人,那能否麻烦你告诉我,”男人呸了一声,“拉赞奇·费梭藏在哪儿?”
不是我。
不是我的问题。
里克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这帮亡命徒,是冲着“头狼”来的。
领头的拷问者强壮,疯狂,表情凶厉,说一不二,应该是习惯了咄咄逼人,颐指气使。
是拉赞奇老大的对头?
是宿敌血瓶帮?“流浪者”弗格恼羞成怒于北门桥之围,怒不可遏要找回场子?还是他看透了好几场血瓶帮内讧的内幕,想逼问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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