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狭长山洞，又掏出若干大大小小的洞。西尾和春藤举被分开，单独关在小洞内。洞口用木栅栏封着，各有两名战士持枪警戒。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所不同的是，春藤举很配合，还要了纸和笔，趴在桌子上油灯下，写着什么，大概是回忆录，或者忏悔书。栓子下了命令，不要打扰，就让他写。
西尾仍傻了一样，坐在幽暗的墙角，像乌龟一动不动。其实他是装的，他的脑子早已恢复清醒，但他无法面对眼前现实。他的西尾小队被全歼，那都是鬼子中的精英。而因为他，驻安平县皇军损失惨重，就连春藤举、渡边和英士都成为独立营俘虏。
为什么会这样？西尾只想找栓子谈话，但不想被赵鹏举和赵大富审问。栓子是营长，和他官阶相差不多，而赵鹏举和赵大富相差较远，所以保持沉默。
内心的不甘，成为独立营俘虏的耻辱，也让他不想开口。他也不想被八路军一刀砍死，他的命很高贵，蹲在幽暗的山洞，他仍这么想。他想自杀，但栓子不给他机会，门口始终有两个战士看着他。晚上栅栏门上，还挂上油灯，能恍惚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西尾就这么熬着。
栓子陪张大年，先来到关押春藤举的小洞内。
春藤举仍在奋笔疾书，他好像有很多话，要留在纸上。栅栏门上的锁被打开时，惊动了春藤举，抬头看到是栓子，慌忙放下笔，立正站好，又身体往前探，恭敬地等着栓子进来。
张大年看了一眼，就已知道春藤举已经被打服了。鬼子如狼似虎，但只要征服了它们，就会变得乖顺，变得彬彬有礼。
春藤举确实已心服口服，至少在栓子面前，完全承认自己的失败。但作为帝国军人，中佐军衔，他又不想苟且偷生。一心向死，所以写的都是回忆录，也是临终绝笔。等写完，他就会请求栓子，给他一把尖刀，让他自行解决。
至于栓子答不答应，春藤举还不知道。
栓子向春藤举介绍：“这是我们张副团长。”
春藤举又慌忙鞠躬，并说道：“久闻阁下大名，我愿接受阁下处置。”
刚才，栓子悄悄说了，春藤举很配合，但从没说过投降。如果春藤举向我八路军投降，意味着可为我所用。就像之前正川一郎，虽然改换了名字，但加入反战联盟，为及早结束这场侵略战争而努力。
本想劝春藤举几句，但看着春藤举如此模样，张大年改变了主意。别看春藤举低下了头，只是被打服了，但骨子里的傲气，让他绝不会投降。
张大年说：“春藤举，不管后面怎么处置你，但在战场上，不要让八路军再看到你。”
不会了，等我写完自己想说的话，以后不仅是在战场上，就在别处，你都看不到我了。春藤举低头，回答：“哈依！”
张大年看了一眼春藤举，和栓子转身离开。
直到栅栏门上的锁咔吧一声，重新锁上，春藤举才直起身子，抬起头，转身坐下，又拿起了笔。
“他在写什么？”张大年悄声问。
“不知道，我猜可能是绝笔吧。”栓子早已从春藤举眼神里看出，他很平静，但作为俘虏，能有这份平静，或许也和井下一郎一样，已经准备好了死。
这些小鬼子怎么想的，着实叫人搞不懂，张大年也不多想，反正在张大年心里，小鬼子死的越多越好。
来到下一个洞内，站在西尾面前。西尾又装出目光呆滞，如烂泥一般，坐在墙角下。
“抬起头来！”张大年喝道。
西尾慢慢抬起头，傻傻地看了张大年一眼。
“你叫西尾？”张大年问道。
“西尾，这是我们副团长！”栓子也喝到。
一个八路军副团长，就敢在自己面耀武扬威，西尾恨不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仅没说话，反而鄙夷地笑笑，随即低下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还真是个犟种。栓子和张大年互相看了一眼，也翘起嘴角。
“西尾，你祸害我独立营战士，这笔账还没给你算，你别给老子们装蒜！”栓子说。
西尾仍低头不语。
张大年也哼了一声，说道：“你可以装傻，不说话，但我告诉你，你不老实，我就命令独立营血债血偿！”
西尾吓了一哆嗦，他知道对那两名动用的酷刑。如果招呼到他自己身上，能不能扛得住，他自己也不知道。
好像有门，张大年又吓唬西尾：“给你一天时间反省，把自己身世、所犯下的罪行，都交代清楚，不然，老子饶不了你！”
栓子又补充说：“我们的政策是，只要你配合，讲真话，就不为难你，如果拒绝配合，对不起，我们就一报还一报，你们怎么对待百姓，怎么对待被俘的华夏士兵，我们就怎么对待你！”
西尾只想到了死。但最痛苦的是，现在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知道，即便不说出于冈村宁次关系，八路军也不会放过他，精明的八路军早已判断出，他并非一般的皇军少佐。
叹息一声，西尾继续低着头，保持着沉默。他也已横下心来，就是独立营凌迟了他，也绝不会说一句话。可那要多疼啊……西尾心里又惶惶不安。
幽暗的光影中，栓子一直在观察西尾。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在颤抖。
回到营部，栓子对张大年说，西尾并非什么重要角色，身上更不会有重要情报，可鬼子为什么会不顾一切，要营救他？
张大年摇头，告诉栓子，这小子肯定值钱，肯定能换回来山炮，还不止一门。
栓子笑了：“副团长，原来您也是财迷。”
张大年叹息一声：“没办法，谁让咱们穷啊。”
能换几门炮，并不是什么大事，眼下最重要的是，看紧西尾，不能让他死掉，也不能让鬼子把他给抢走。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哗哗地唱着歌。栓子又派出岗哨，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提防鬼子进山。
本想到李庄、小黑山去看看，因为下了雨，张大年继续和栓子聊天。时隔半年，再回夫子山，张大年十分高兴，也毫无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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