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药圃泛着潮润的水汽,肖阳正蹲在畦边分拣花粉,指尖捻着枚鹅黄色的花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露水。竹簸箕里摊着各色花药,紫的是防风,白的是凝神,最边角那撮银粉泛着微光,是他特意从西域换来的驱瘴灵花磨成的。
“你倒清闲。”
阿漠的声音带着寒气砸过来,肖阳抬头时,正撞见对方扶着廊柱喘气,脸色白得像宣纸。他刚从南疆带回的伤还没好透,玄色衣襟下隐约可见渗血的绷带,手里却攥着柄出鞘的短剑,显然是急着要出门。
“静儿他们在南疆未必安稳,你却在这里摆弄这些没用的花草!”阿漠往前踉跄两步,剑气扫落了簸箕边的药锄,“李将军把静儿托付给我们,你就是这么当护卫的?”
肖阳放下花粉,起身时衣摆扫过竹簸箕,银粉扬起细雾。他看着阿漠紧绷的下颌线,无奈道:“南疆瘴气重,这些花粉混在香囊里能驱虫毒。静儿姑娘体质特殊,最怕那些阴邪之气。”他捡起被扫落的药锄,“我昨夜就调配好了,正打算今日送去。”
阿漠的剑“当啷”落地。他望着簸箕里分门别类的花粉,想起自己方才的冲动,耳尖腾地红了。正要开口道歉,却见肖阳递来个小巧的锦囊:“你闻闻,这里面加了安神的忘忧草,对你的旧伤也有好处。”
锦囊刚凑近鼻尖,阿漠突然眼前一黑。那些银粉混着忘忧草的香气钻入肺腑,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踉跄着扶住廊柱,喉头涌上腥甜——上次为护静儿被树妖所伤的旧伤,竟被这花粉引动了。
“阿漠!”肖阳眼疾手快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后背的绷带,已是一片滚烫,“我忘了你体内还有树妖的余毒,这灵花性烈,会相冲……”
阿漠攥着他的衣袖,意识模糊前只听见肖阳焦急地唤人,药圃的花香混着血腥气,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而此时的将军府后院,郑吉正举着株开满粉花的果树,手足无措地站在李静窗下。那是他用仙力催开的晚樱,花瓣上还凝着晨露,像极了初见时她鬓边的花钿。
“静儿。”他轻声唤,声音被风吹得发飘。窗纸上映出她伏案的影子,手里握着支笔,想来是在给王英写家书。
李静推开窗时,晚樱的香气扑了满脸。她看着树下捧着果树的郑吉,突然笑了,眼尾的梨涡盛着晨光:“郑大哥,你这是……”
“我听下人说,你喜欢花开满树的样子。”郑吉把果树往窗台上送,袖中滑出个青瓷娃娃,娃娃手里捧着朵陶瓷做的九仙花,“这个给你,像不像玄雾谷的那株?”
李静接过瓷娃娃,指尖抚过花瓣上的纹路。那是她上次随口提过的,说九仙花的花瓣像展翅的蝶。她抬头时,正撞见郑吉眼里的期待,心猛地一沉。
“郑大哥,”她把瓷娃娃放在窗台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可我心里……”
“我知道。”郑吉突然打断她,喉结滚了滚,“王英他……很好。”他转身要走,晚樱的花瓣落了满身,像场无声的告别。
李静望着他落寞的背影,突然想起王英曾说,郑吉的仙骨是为护她才被妖力所伤。她攥紧袖口的传讯符,那是王英从军营发来的,说边疆安稳,不日便归。
而另一边的妖府密室,白薇薇正对着铜镜描眉。镜中的脸明明是自己的,眼波流转间却染上了李静的温柔。彩雀捧着件猩红的纱衣走进来,尾尖的羽毛扫过烛火,溅起火星:“姐姐,那郑吉对李静倒是痴心,不如我们……”
“急什么。”白薇薇放下眉笔,指尖划过镜中李静的影子,“王英对她情深似海,郑吉的心意不过是锦上添花。要让她心甘情愿献出心脏,总得让她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她摘下耳坠,那是枚用狐妖内丹磨成的血玉,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等王英在边疆出事的消息传来,你说,李静会不会求着我们救他?”
彩雀舔了舔尖牙,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到时候,别说心脏,就是让她交出龙族的至宝,她也愿意!”
铜镜突然映出郑吉落寞离去的背影,白薇薇看着那株被遗弃在墙角的晚樱,唇角勾起抹冷笑。人心这东西,最是脆弱,也最是好骗。
而此刻的军营大帐,王英正铺开南疆地图,指尖落在标注着“断魂崖”的地方。那里的瘴气突然变浓,探子回报说隐约可见妖门虚影,想来是青夫人的余党在作祟。他摸出怀里李静绣的平安符,丝线在指尖缠绕,像她总爱缠着他问东问西的样子。
“将军,郑吉将军的传讯符到了。”亲兵递来枚发烫的玉符。
王英注入灵力,符上浮现出郑吉潦草的字迹:“静儿安好,勿念。另,晚樱已开。”
他突然笑了,想起去年此时,他就是在开满晚樱的树下,第一次牵了静儿的手。那时她的脸比花瓣还红,说等他打了胜仗,要在将军府种满樱花。
帐外的风卷起地图边角,王英将平安符贴身收好。不管南疆有多少妖邪,他都要活着回去——为了那句樱花树下的约定,也为了那个等他归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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