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吟半晌:“履王叔,北族乃大清附属,北族历史,朕也知晓一二。前明时北族出了暴君燕山君,当时吏治腐败、内乱四起,最终朴元宗、成希颜等亲贵大臣发起宫变,流放燕山君,扶立中宗。这中宗多年来一直是大臣傀儡,身死之后,其妻文定大妃垂帘听政,借其子掌握朝局。
因此北族朝局多年来,皆是掌握在朝臣党羽手中,士祸不休,多年暗弱,甚至中宗之孙宣祖时,因官员倾轧影响战事,被东瀛丰臣秀吉打得丢盔弃甲,不得已求援前明,才为前明掌控多年。
如今北族老王爷,有心改变此状况,开荡平策,令朝臣难以结党,收拢君权,削弱亲贵,减少党争,如此一来北族倒是有些强盛起来。不过这老王爷虽英明,却是虎父犬子,生下了一个不成器的疯癫世子,若是这世子继位,眼看着又要出一位燕山君,虽是北族之祸,焉知不是我大清之福。”
履亲王想想宫中唯有嘉嫔一名北族贵女,心下了然,又想起一事,道:“老臣明白了。如此,老臣还有一事要禀。那个受贿的张念祖,老臣让内务府查了底细,说是吉林白山三道沟人士。虽然没查出什么别的端倪,不过这三道沟在大清与北族接壤处,与北族咸镜道只一江之隔,康熙年间,也有许多北族之人渡江来我大清,有些漏网之鱼,也许就地安家,皇上提及,老臣也生了疑虑。此事是否要按下?”
皇帝道:“先按下不提,贬他去长街洒扫,朕会发密旨给吉林将军,按这个方向查下去吧。”
履亲王欲言又止,半晌,还是下定决心道:“老臣还有一言。春秋时骊姬之祸,晋国公子出逃,里克杀骊姬后,两公子要借邻国之力回国继位。秦国以为晋国公子中,夷吾昏聩而重耳贤明,立重耳恐会威胁秦国,于是扶立夷吾,可恰恰因为夷吾是个不贤的小人,继位后反复无常,反而大大损害了秦国利益。反倒是楚国支持重耳,重耳许诺战场相见定退避三舍,之后果然言出必行。望皇上慎重行事。”
皇帝道:“朕会思量。履王叔,珂里叶特氏为栽赃皇后,与曾经伺候乌拉那拉氏的太监合谋,自己服毒,戕害皇嗣,此事详情已经清楚,直接处置了吧。珂里叶特氏打入冷宫,三宝,赐鸩酒。”
履亲王告退,皇帝心情沉重,正好意欢喝了药也好了些,于是皇帝主动叫来意欢谈起诗词:“这纳兰的词啊,确实极好,读起来啊,口角有香。”
意欢摊开了那本《饮水集》道:“臣妾最爱的是一句,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
皇帝听到这句“而今才道当时错”,不免又勾起了绛雪轩选秀时的旧事,想想自己倒真是“而今才道当时错”了,心中颇感不快。
幸好这时皇后来了。
容音让赵一泰、明玉、柏枝拿来两大一小食篮,打开那两个大的,端出来冰糖燕窝粥,收汤鸡汁面,开水白菜,汆三鲜丸子,肉丝炒鸡蛋,菠菜拌豆腐,人参炖鸽子汤,并一碟八珍糕和一碟竹卷小馒首。
容音温声道:“齐太医说皇上血不归经,脾胃失调,臣妾带了些清淡滋补的膳食,皇上看什么合口就用些吧。听闻舒贵人前几日着了凉,臣妾就一道让小厨房做了些温热驱寒的菜式,不知道舒贵人喜不喜欢。”
赵一泰道:“皇后娘娘给舒贵人带的是老米水膳一品,苹果馒首一品,口蘑萝卜白菜一品,燕窝红白鸡羹一品,樱桃肉一品,红枣桂圆红糖姜汤一品。”
皇帝找到机会岔开话题,笑道:“皇后有心了。舒贵人去臻祥馆用膳吧。”用筷子拾起一块八珍糕丢到嘴里。
意欢本就不满皇后每每来了养心殿自己就得走,现下更觉得皇后借着赏赐膳食的名义赶人,敛了笑容:“皇后娘娘可真是贤惠,嫔妾方才正与皇上谈论纳兰词,皇后娘娘一来,便又是独自照顾皇上,嫔妾今日便难再见皇上一面。”
容音一头雾水,不知这些含酸之语从何说起,只好道:“待本宫与皇上商议毕,皇上与舒贵人有兴致谈论诗词,再谈也可。”
倒是皇帝板起脸道:“皇后是六宫之主,舒贵人虽说性情率真,对皇后,也该礼敬些。”
意欢道声是,讪讪离去。
皇后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太后送来太常寺少卿之女陆沐萍,为皇帝侍疾。
而太后身边的成翰,在送来陆氏后,主动给她递了太后那边的动向。
太后这几日也一直试图打听皇帝这边的消息,还和福珈商议着恒媞定门亲,要用给五阿哥冲喜的名目把事情定下来。
皇帝一拍床榻:“朕虽不指望五阿哥能保住,但五阿哥还没洗三呢,她就急哄哄要冲喜,就盼着孩子不好了是吗!”
容音道:“皇上息怒。臣妾已经申饬成翰,让他只能尽心伺候,不可再搬弄是非,之后去了寿康宫问安,皇上对这些事,过耳不过心就是。”
皇上暗想成翰跟了太后多年,此时无法判断成翰是否真心转投,确实应当先顾全自己的孝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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