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又抽泣起来,道:“臣妾从前为人奴婢,平日里馋什么,也只能等主子赏。臣妾成为皇上的嫔妃时就想,若是生个公主,她能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只是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还没来这世上看一眼……”
她从前虽然家中清贫,阿玛额娘也对她颇为疼爱,即使后来额娘生下双胎弟弟后缠绵病榻,家里的钱大多换成了药,她想吃街巷那家铺子的糕点,阿玛虽然买不起一整包,也会低声下气地求着那伙计,用买药剩的几枚铜子买一块卖剩下的芙蓉糕给她。
她刚进乌拉那拉家时,吃完了阿玛给她买了一整包芙蓉糕,还是馋,看见小姐桌上的一盘芙蓉糕,便一直呆呆盯着。
老嬷嬷便说错了规矩要打。小姐一直没说话,直到她已经被反剪了双手要被押出去时,才道:“这个给她吧。本格格喜欢江南的糕点,给本格格换成软香糕。”
她边吃边感激涕零,想着一定一辈子对格格好。
思及往事,阿箬伤心不能自已,索性假戏真做,任由泪水流淌。
皇帝扶起她,将她揽在怀中,与她一起走出了佛堂,对进忠道:“朕今晚,就陪着慎嫔。”
进忠恭敬道声是。
他与菱枝并行,缓缓跟在皇帝与阿箬身后,菱枝趁着别人不注意,将一个荷包塞给他。
他用手感受一下重量,十分满意。
泽芝那个蠢货,光会给宫女、妃嫔卖消息,既容易败露,且消息本就只能卖一次,是一锤子买卖。自己这样给皇帝一些似是而非的暗示,帮妃嫔一些挑不出错的小忙,才是真正的细水长流。
不过嘛,泽芝虽蠢,皇上选来查此事的毓瑚姑姑却是更加年老昏聩,又碰上这么多事情,就是有人偷传御前消息的事情被皇后娘娘喝破,这泽芝藏头露尾一阵子,倒是能躲过去。就不知道下回,她能不能这么幸运了。
皇帝一连几夜都宿在慎嫔处,即使慎嫔此时并不能侍寝,也陪伴着慎嫔,一时在宫人间也传为美谈。
进保却不以为然:本来慎嫔滑胎,就该多加安慰,何况慎嫔之父差点就因公殉职了,就是为着展现一下君主对臣子的关爱,也该给慎嫔一些脸面。皇上如今不过是刚开始做早就该做的事情罢了。
不过这种话他作为御前太监,是不敢说的。
皇帝许是觉得一回生二回熟,把去奉天给桂铎送银子的事情又交给他了。
他点了三封银子,确认无误后,踏上了去奉天的路途。
意欢这几日等不来皇上,只是百无聊赖地抄御诗。荷惜劝道:“旁的人您不爱见倒也罢了,好歹皇后娘娘那儿送了礼来,您得去谢恩呐。昨儿皇后娘娘接了和敬公主回来,奴婢给您备了些孩子的玩意儿,您去看一看罢。”
意欢道:“我自知自己是什么古怪脾气,不喜欢这些虚情假意的。”
荷惜急得跳脚,只听意欢又道:“只是皇后娘娘的贺礼,的确深得我心,这皇后娘娘当日在万春亭的话,也足见其有诗才,且与我一般,喜欢皇上的诗。罢了,便去走一走吧。”
于是换上一身海棠红色暗花缎大镶边纱氅,用一个金镂空扁方挽了头发,又坠上青玉珠花,当中缀以和田玉和白玉雕琢的水仙珠花。
荷惜看那大镶边上的花卉蝴蝶绣花繁复华丽,固有江南轻盈柔美之风,但有些奢华,与后宫一向流行的疏落古朴之风大相径庭,更与皇后所提倡节俭相悖,当下想劝,想到自家主儿的脾气又不敢。
仪嫔、玫贵人、魏嬿婉和璟瑟、璟泰、璟馥三位公主都在皇后宫中。
璟馥被仪嫔的宫女环心抱着,璟瑟和璟泰逗弄着她。玫贵人一身浅粉色绣球花绵衬衣,梳着两把头,缀着些碧玺和玛瑙的珠花;仪嫔一身藕荷色暗花绢氅衣,头戴一个嵌米珠珊瑚素钿子。皇后坐在正中,着一身款式简单、风格复古的粉色风景纹暗花绫绵袍,只在领口简单镶了石青素缎,头上不过用一只玳瑁扁方挽了头发,疏落地插上几支通草花。
她正指点着嬿婉,用一支茶筅在一只建盏中不断旋转、搅动,盏中茶汤泛起汤花。仪嫔手捧一个建盏,玫贵人正掂起一个艾窝窝准备送入口中。
意欢进来,众人停下手中动作,各自行礼,璟瑟也带着璟泰行礼道:“见过舒娘娘。”
意欢虚虚一礼,道:“嫔妾蒙皇后娘娘赏赐,前来谢恩。”
容音便请她入座。
荷惜见在场众人中唯有意欢这一身最扎眼,心下暗道不好,硬着头皮忐忑道:“主儿为和敬公主准备了一副七巧图。”
容音道:“你有心了。”又对璟瑟道:“快拜谢舒娘娘。”
璟瑟一板一眼行礼,意欢看到三个孩子,一时有些失神。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恢复了一脸清冷,抬眼看向嬿婉面前的茶盏。
那兔毫建盏中汤花已经散开。
意欢嗅了嗅,淡淡道:“汤色纯白,皇后娘娘这儿的齐云瓜片倒是不错,只是这宫女击沸的时机未把握好,所以云脚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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