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宫女不意自己不但免了打手板子,还新得了药,当下喜不自胜,几乎要哭出来,深深鞠了几躬,才离开。
善堂得以继续办下去,熊霜落大舒一口气。
只是如今长公主尚未完全恢复,璎珞又回宫照看皇后娘娘,一应事务都落在她身上。
幸好她早就与璎珞学了不少,尚能应付。
这一日傍晚她检视完各样丝线等绣品原料,不经意抬头,忽见对面的酒楼二楼雅间的裘曰修和阿桂。
裘曰修已经拆了眼上的纱布,眼睑的伤口也已结痂,但大夫交待饮食仍要以清淡为主。
因此桌上摆了椿根馄饨,神仙富贵饼,山家三脆、碧涧羹、黄金鸡和两碗青精饭。
小二殷勤上菜,道:“今年倒春寒,椿根、鲜笋、水芹难得,客官再晚些来可就没了。”
裘曰修道:“这都是宋代林洪《山家清供》的菜,你们这店倒是风雅。”
小二道:“客官博学多识,正是如此,敝店开在几大古刹的附近,自然多受熏陶,做得好菜蔬,有不少清贵的公子爱来呢。尤其是前儿浴佛节,最是热闹,可惜啊,浴佛节突然出了那样的事情。”
听到浴佛节,两人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然神色。
阿桂给裘曰修要了壶茶,自己要了酒,两人碰了一杯。
裘曰修感叹道:“看看对面善堂,有条不紊,善堂能接着办下去,没有受那些明争暗斗的影响,真是太好了。”
阿桂道:“是啊,小弟那日因守卫长公主,也在这善堂转悠了一圈,这善堂并非一味等着他人捐献,而是对这些灾民教授刺绣与手工之法,令其自力更生,且小弟细细看去,这善堂中井然有序,条理分明,这主事之人,必是个人才啊。”
裘曰修道:“听说这一开始理事的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宫女,不过如今她已回宫,现下事务都是一位留在善堂中照顾姐姐的姑娘办的。”
接着又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我,我不是刻意打听人家姑娘的事情!是因为,这姑娘,从前在附近一户人家做工,帮人家送糕点给茶馆,我,我很喜欢那些南方糕点,所以多问了两句……我,我没有做过不合礼法的事情!”
阿桂想笑又不敢笑。
这时小二又上楼来,送上一盒山药糕:“两位公子,方才对面善堂的熊姑娘说,两位是帮助善堂的善信,所以做了糕点过来谢谢二位。”
阿桂赏了小二钱,见小二欢欢喜喜去了,才笑道:“哎呀,山药有明目之效,善堂主事之人可真是上心呐,今儿小弟也沾了叔度兄的光了。”
裘曰修面色不变,耳尖却有些红起来。
两人吃吃喝喝,都默契地不提浴佛节当日善堂的事情,近来朝中的争斗,和两人内心的疑虑。
直到杯盘狼藉,裘曰修才道:“说来愚兄已经伤愈,也该去拜望傅恒大人,谢他当日相救。只是听闻马齐大学士病重,傅恒大人自小公子满月宴后,便一直闭门谢客。”
阿桂道:“马齐大学士的确是,唉……现下傅清总兵都告假从天津赶回来了,只怕是……”
傅清临离开天津前,又最后检视了一遍军务,专门安排卫队保护来天津勘探河道的直隶总督孙嘉淦,犹不放心,特地到孙嘉淦住处拜访,提醒其在处理天津河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最好是不要亲自到河工去。
孙嘉淦秉性刚直,闻言道:“傅总兵这是什么话!治河不亲往河工,若有意外如何及时处置?不与士卒、百姓同甘共苦,如何能使人卖力气?”
傅清无奈道:“这道理谁都懂,可末将这次回京,是因阿牟其病重,恐怕就这几日了,末将有段日子才能回来,要是末将不在的日子,再出一个辽河案,可怎么是好?”
孙嘉淦吹胡子瞪眼道:“本官若碍着谁的道,就让他们来杀本官好了!本官还就不信了,什么人一手遮天,正二品总督都敢杀!本官若真以一死让皇上彻查这起宵小,那本官死得值!”
傅清忙道:“大人怎么老把这死死活活的字眼挂在嘴边呢!多不吉利啊!”
接着又苦苦劝了一阵,才心事重重地走了。
孙嘉淦还在生闷气,其次子孙孝愉走过来劝道:“父亲,其实傅总兵所言有理。有些人连皇家办的善堂都敢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如今马齐大人只怕是快要驾鹤西去了,傅清总兵是马齐大人亲侄儿,还得守孝,这段时日,请父亲暂避一时,留待有用之身啊!”
孙嘉淦道:“我何尝不知京城如今风云变幻,党争不休,可是天津本就是运河交汇入海之地,漕运要冲,若因耽搁而致河道淤塞,就是我这个直隶总督的失职。”
他叹口气:“纵然有结朋党争之事,该做的实事,也还是要做。”
傅清虽心里有些准备,回到京中,还是惊讶于如今朝中剑拔弩张。
高家与反对势力争锋相对,就善堂一案和山东贪墨赈济一案争吵不休,张廷玉、鄂尔泰看似支持高斌,实则是将高斌高高架起,大有捧杀之势;皇帝驳了张廷玉的奏请,下了让善堂继续开下去的旨意,也让刑部调查了赈济的事情,但调查尚无结果,对高家,也始终未有明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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