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路清理了几只禁触老翁、一些角人拷问官,以及大量携带癫火的小型动物之后,16号终于抵达了谷底最深处的某个地带。
那里坐落着一座府邸,一座因癫火而被封禁、永无阳光照耀的府邸。
府邸上方的天空被密密麻麻的焦枯纸条覆盖,如同一道道烧焦的符咒,悬挂在空中却不随风飘动,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时间冻结。
光线无法穿透枝条,只能在其边缘打出微弱剪影,让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种凝滞且令人作呕的阴翳中。
宅邸前方,是一片浅浅的黑色水潭。水面死寂,毫无涟漪,但若仔细看,便会发现潭水中有丝缕橙黄的癫火光纹,正缓慢地顺着水波向外蔓延,像是某种意识正透过水面试图扩张。
16号站在远处,向那座宅邸投去一瞥。
它看到了。
在那座宅邸前方的空地上,蹲着一排排“怪鸟”般的生物,金色的喙部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排列整齐,静止不动。
但16号并未被迷惑。它只是多看了一眼,便确认:
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怪鸟”,而是一排排早已枯死的角人尸体。
他们跪倒在泥地中,双手反绑于胸前,被某种仪式性的束缚物死死捆缚,脖颈以上则已被整齐斩断。
在每一具颈部断口上,都插着一根黄金材质的倒刺。
这些倒刺从颈部断口处刺出了一小截,在黑暗中反射着和黄金色的微光——乍一看,确实像是某种金色的鸟喙。
或许,这也是设计者的恶趣味。
这些角人死时被惩罚,死后仍不得安宁。他们的尸体被摆成整齐的队列,像是某种献祭前的布置装饰,又像是在警告来者:
这里不欢迎任何人。
越过这一排生前惨遭斩首,死后尸体还在受到侮辱的角人后,16号来到府邸的大门前。
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布满铁锈与癫火灼痕,门扉上还有角人文字所刻写的封印标语,早已模糊不清。
16号没有试图解读。
它只是抬腿,一脚踹出。
“轰——!”
门扉应声而裂,灰尘炸开,碎屑四溅,整座宅邸仿佛在那一刻苏醒。
这座曾被血洗与封禁的宅邸,终于在癫火沉默多年之后,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指未经邀请而自己来的客人。 “速”通“誎” ,邀请的意思,出自《周易·需》。)
刚一进入宅邸,16号就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一阵虚弱颤抖的声音:
“……折回去……不要靠近……不要靠近疯狂……”
那声音仿佛透过多重隔断墙壁传来,断断续续,声音沙哑又艰涩,如同风从老人口中吹过时,顺带挤出的最后一口气。
16号没有停。
它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迈步。
没有犹豫,也无须判断路径。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它便笔直地朝着声音源头冲了过去。
途中有墙?
撞穿。
途中是书架?
撞碎。
癫火在厅堂中游荡,像是从空气中渗出的橙黄色涟漪,在墙壁上、穹顶下、走廊间扭动着。但16号如同看不见一般,一头扎了进去。
它不是在探索,也不是在搜寻。
它是在以绝对的效率与暴力,向目标推进。
对它来说,整个宅邸的结构是否合理、是否存在陷阱、是否有人还活着,都不重要。
只有一点重要——
那声音的源头。
它像是一辆全险的半挂百吨王,在一座年久失修的疯人院中全速冲刺,墙壁如纸,柱子如灰,癫火如雾。
仅仅一秒钟。
16号便撞穿了六堵墙、两座书架、一道横向楼梯。
最后,在宅邸深处那扇早已破败的对谈室门前,16号停下了脚步。
门未开,但它已然知道——它此行的最终目标就在门后。
下一秒,它抬脚踹开门扉,残破的门板带着门轴一同飞出,撞在对面的墙上,留下一片焦黑的碎痕。
在那片昏暗中、癫火残光中,于堆满灰烬与残卷的对谈室中,16号终于看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枯瘦至极的角人老者,身形佝偻,皮肤仿佛被从内部抽去了所有水分与血肉,只剩下一层贴在骨骼上的皮肤。
他的头顶,一柄由黄金铸造的大剑,自头骨正中刺入,穿透下颚、胸骨、脊柱,一直贯穿至骨盆以下。
这便是角人文明中,专门用于惩戒犯下重罪者的刑具——永罚大剑。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从其胸腔、腹腔两侧,向外刺出的数根黄金倒刺。
这些倒刺弯曲、扭曲、闪烁着癫火残光,像是某种封印与献祭的混合结构,既是折磨,也是封印。
他的面部表情已无法分辨,只余一张仿佛被火焰灼干过的面皮,紧紧贴附在颅骨之上。嘴唇干裂,眼窝塌陷,唯有一丝橙金色的火光在右眼深处微弱跳动。
他看起来不像是活着,也不像是死去,更像是被某种意志强行停留在“濒死”与“癫火之王觉醒”之间的临界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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