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小看老王这一手绝技,他就是靠着这个行走江湖的,这个上海宁极度不老实,很年轻的时候不知道闻到了什么味儿跑到山西,巴结上了过去一个姓马的焦煤集团的老总,跟在他手底下做事,一直做得就是那个姓马的厅官的办公室主任,发了大财。据他自己说,那时候他就开始安排领导的吃喝住行,差不多也就是如今这个样子,去哪里都是司机先行,然后把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拿过去,接着他和领导过去,然后天南海北的各种吃食坐着飞机轮船陆续赶来,接着就开始烹调,在一些私密的场所招待各种大佬——谢谢大佬就包括前些年落马的铁道部一哥这种级别的大人物,以及叶总现在巴结的那个大人物——这样的大人物,你见一面就可以吹一辈子的,老王因为做饭好吃经常可以跟他们碰头,搞不好还要碰几杯呢...
我这次过去公关表侄,开头的时候俩个人在一个阴暗的小角落吃了一次饭,我没有开口说事情,人家匆匆来,坐下喝了二两打电话叫来司机就走了,然后我觉得想办事,想叫他出来,这个场面是留他不住——你想吧,现在当官的都得鬼鬼祟祟,要不是有叶总那一层关系人家压根不会搭理我,跟我待超过半小时对他来说都有风险——被人看见和我这样一个油头粉面的人在阴暗的小角落撸串成个什么样子对不对,所以我就把老王搞来,在他们那个县开了三个房,其中有一个是有客厅和大桌子可以接待人的,然后再次向表侄发出邀请,告诉他搞了一点正宗的大闸蟹和莴笋让他过来尝尝(大闸蟹搞回来,给冀处长送去一部分,老韩说他在海南,狗屁,他只是不想掺和这里面的事,人家在省城待得好好的——刚开年一切工作都得安排计划,平白无故就跑去海南不回来,你当冀处长像你老韩一样是吃干饭的么)——这一次就是老王正式下厨操刀,有的菜是他下去厨房安顿酒店的厨师怎么做,有的就是他自己买菜买肉做出来,那天饭桌上有一个狗肉煲(表侄常年玩女大学生,所以喜欢吃这类温补的东西),这都是老王在房间里炒出来入了底味,然后拿下去厨房从下午四点多就开始煲上的...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老王,从配菜到加工,从一味调料到装盘的上海青,他都要亲自去做,醋用哪里的醋,姜用哪里的姜,螃蟹生腌怎么处理,准备蒸着吃的怎么处理,要和年糕一起炒避风塘的怎么处理,哪个菜需要几个小时,哪个菜就是十来八秒当地爆炒,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老王告诉我,做饭呢最讲究的其实就是用心,然后是原材料,再然后是调味料,最后才是烹饪技法——你跟我说这个干毛线,还想让我学你这个死出不成?你给别人端碗倒尿那是习惯了,我查某可没这个瘾——
"晚上一起吃饭的是叶总他表侄,我可能得说一些难听的话,要不你还是回避回避,省得到时候呛呛起来了你在叶总那里不好做人..."用完了老王,我像扔用完的套子一样又恶心又嫌弃地这么跟他说。
"哦,行行行,了解了解!"老王又尴尬又难堪地低下头,就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我先走,下去随便吃一口,你记得安顿厨房..."
"我记不住,不然你在厨房盯着,等开席了再说..."我相当粗暴地打断老王,"哪,这里有俩千块钱,也别让你白跑一趟,你就当是我给我妈买点营养品,回去给她弄点好吃的..."
钱呢我还是塞给他了,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你少给老子说什么有的没的感情线关系线,我跟你没有感情,最多就是有点关系,但是对我来说你就是坨屎...
我对老王相当粗暴,一直也就是这样,我凭什么对他温柔对不对,老子不捶他那都是看在我妈面子上,你老小子心里要有数——另外,这个老王非常讨厌的一点是喝二两以后容易跟人在那里吹牛皮,他的那个吹牛皮还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就是说一点不着边际的话,他吹牛经常吹得似是而非,让别人觉得他好像还是一号人物,能和他做一点事情似的...如果桌上没准备谈事情,你怎么吹那都没人管你,反正上当的又不是我,他不就靠这一手过生活,但是,往往是老王喝二两以后吹得别人都插不进去话,你这就没意思了,知道自己是大王小王还是小瘪三吗你...其实后面老侯退休以后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经常带着老王做一大桌子菜招来一大堆人在那里吹牛,桌上年轻的人不好意思打断他,上了岁数的更是只管埋头苦吃就当没听见,这家伙就倚老卖老在那里吹起来没完没了的,听得人前列腺发炎...
人这辈子是高光过好呢还是一直低调着好?我觉得应该是后者,因为高光过的那些人容易活在幻觉里,老是颅内高潮,回想起往日的荣光,实际上能量已经丧失了,还在那里不停地折腾,让人看着又害怕又可怜——就像大雁,飞在天上的时候别人都得够着你,都得仰望你,看见你飞总是升起各种诗情画意,等你翅膀剪掉掉下来在地上拼命挣扎,还不如一只鸭子的时候,我觉得最体面的活法就应该是认命,安安静静地能吃一点是一点,能喝一点是一点,能混着踩一踩别的小母鸭就凑合踩吧,别那么讲究那么折腾了——但是很难,这些往日非常有能量的人掉下来以后无一例外都得死命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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