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杰握紧军牌，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把军牌戴在脖子上，扭头冲医疗仓旁边的办公楼走去。
班长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廉震正在其中一个格子间埋头看着什么东西出神。
“廉班长。”齐杰礼貌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打了个招呼。
“嗯？哦，齐杰啊。坐。”廉震不动声色的把手中的资料合上，推到一边，示意齐杰坐。
其他班长都去吃饭了，整个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刚才去看陈伟了，他伤的很重。”齐杰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场，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哦，陈伟，我知道。”廉震点点头，完全不以为意。
“……他不是跑步摔的，他是被打伤的！被另外3个男生！”齐杰看他一副平淡的样子，有些焦急的向前探了探身子。
“我知道。”廉震明白了他的来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的说。
“您知道？那……”齐杰一脸惊讶。
廉震用鼻子轻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齐杰的肩膀，从工位走了出来。
“齐杰，我知道你是想为他抱不平，对吧？他被打进医院，浑身是伤。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他被打了，不能打回去吗？”
“你们都不是三五岁小孩吧，难道还像在幼儿园被打了，然后哭着去找老师？哈！”
廉震说的笑了起来，摇摇头。
“打回去？可是他的体格和体力肯定是打不过他们三个人的啊！”齐杰完全不明白。
“那能怪谁？怪自己没力气咯！他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打回去，不能，就躺医院，就这么简单。”廉震摊了摊手，说的很简单。
齐杰皱起眉低下了头，思索了一下，一脸不敢相信的抬起头说：
“难道拳头就是一切吗？一定要用暴力吗？”
“对！！”
廉震突然大声吼了一声，把齐杰吓了一跳，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暴力就是一切。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男人靠暴力获得权力，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
他举起自己的拳头，握紧了拳。
“……”
齐杰隐忍的听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说：
“自古以来是这样，就是对的吗？可是，学校里不是这样教我们的。”
“学校里？”廉震被他气笑了，“小屁孩，等你出来社会就知道了，谁拳头大，大家就会听谁的。”
“你现在打不过我，你也只能听我的，这就是真理，别扯那些狗屁有的没的。”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把他们打一顿，然后他们就不会欺负陈伟了，是这样吗？”齐杰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抬头疑惑的说。
“哈？”廉震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被打的是陈伟，我是说如果他拳头大，他可以打回去，关你啥事？”
“我……可是……”齐杰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说：
“……可是我想保护他。他那么瘦弱，打不过那3个人的。”
“弱者太多了，你保护的过来么你？”廉震虽然还是一脸戏谑的笑容，眼神中却多了一丝肯定，仿佛在说“有意思”。
“你瞅瞅——”他走到班长办公室的墙边，指着墙上的十陵市地图说：
“十陵市里的市民，手无寸铁，缺衣少食，别说被脑瘤人咬死的了，饿死的，病死的你知道有多少么？”
“这些都是真正的弱者，你救的过来么？”
“跟你一起从避难所撤退的有多少人死了你不是亲眼看到了么？他们哪个不是弱者，你冲过去救他们了么？”
“你没有，因为你知道，如果那时候你冲过去，就他妈的死个球的了。”
齐杰看着墙上的地图，被廉震怼的哑口无言。
-
那张蓝色的地图明晃晃的挂在那里，整个十陵市的每个区，每个标志性建筑，都是那样熟悉。
这是齐杰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无数的市民被传染病感染，被脑瘤人和怪物扑咬，社会失序，没有食物，没有网络，甚至很多地方已经停了水和电。
他所处的位置是陆军部队，这个最有可能保护平民的地方。
而他也亲眼见证了陆军部队在竭尽全力攻击“千人尸堆”败退后，仓皇撤退的那一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你以为……我不想救他们吗……”廉震说到这里，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眼中甚至泛起了阵阵泪光。
“我来到陆军部队以后，已经经历了5个班。5个班！！”
“你知道我的队友都哪儿去了吗？哈哈。死了。全他妈的死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是我们班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现在，又成了你们的班长，带你们这群毛头小子。”
“每一次战斗，我们都竭尽全力，做了最大的努力，却还是失败。”
“每一次失败，都会有很多人死亡。”
“我真希望我能再厉害一点，最好他妈的一拳出去打死一千个怪物，把那些糟心的玩意儿全都从十陵市赶走！”
“可是我不能，我只有两个拳头，最多也只能架两把枪，我的战友在我身边死亡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时间收回他们的尸体。”
“我只能跨过他们的尸体逃跑，如果我不跑，我也会死。”
……
说了这么多，廉震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像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吐出来，瞬间轻松了许多。
窗外传来了跑步拉练的口号声，那么有节奏感，远远的传来，一声一声，声音不大却是那样的有力。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齐杰，说：
“齐杰，你想保护弱者，你必须变得更强。”
“比你现在更强，强得多得多，当你拥有绝对力量的时候，才有资格说出保护其他人的话，而你现在，没有资格。”
齐杰怔怔的看着廉震，和他身后的地图。
许久，他才终于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谢谢班长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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