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我爹说说话。"
刘启没说话,只是弯腰把白花重新摆好。
野菊的香气混着露水漫开,他转身时,军装下摆扫过碑前的荒草:"能站在这儿的人,都是被护着长大的。"
他的背影融入夜色,声音却清晰地飘过来,
"你现在能有这一辈子,是因为有人把脊梁骨拆下来,给你垫了路。"
卢宝柚望着刘启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弯处,这才慢慢蹲下。
他从口袋里摸出颗弹珠——是集训营淘汰那天,
他躲在厕所里哭时,从裤缝里掉出来的。
当时他以为是自己攒的,现在才看清,玻璃珠里的蓝纹和碑下那颗一模一样。
"爹,"他对着石碑轻声说,
"我以前总怪你走得狠。”
“现在才明白,你走得急,是怕回头看我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山风又起时,碑前的野菊轻轻摇晃。
卢宝柚把弹珠放在照片旁,
看着月光将三颗蓝玻璃珠串成一线——就像当年父亲牵着他的手,
走过巷口那排老槐树时,影子叠在一起的模样。
远处传来野狗的吠叫,这一次,卢宝柚听得很清楚。
那声音里没有他从前以为的荒凉,倒像在替谁,轻轻应了声"哎"。
刘启的脚步声在山道上渐远,最后被山风卷进了松涛里。
卢宝柚摸着石碑上"卢秋"两个字,指腹还残留着碑石的凉意。
夜露渐重,沾湿了他的裤脚,可他浑不在意,
只是盯着月光里那三颗蓝弹珠——碑下刘启留下的,
他自己摸出的,还有照片旁新放的那颗,在夜色里像三颗被揉碎的星子。
"啧啧,多感人的孝子戏码。"
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铜盆。
卢宝柚猛地转头,只看见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哪里有半个人影。
"别找啦,小傻子。"
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是从他太阳穴里钻出来的,
带着股腐朽的甜腥,
"你当这荒山野岭的,就真只有你和块破石头说话?"
卢宝柚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想起集训营里教官讲过的"耳魔",专挑人心最软的时候钻进来啃噬。
可不等他开口,那声音又黏糊糊地缠上来:"古神教会的人在山下等你呢,说你天生是块好材料——被淘汰的除魔使预备役,”
“怀抱着怨气的烈士遗孤,连血脉里都浸着守夜人的血。”
“他们说,只要你应下这门缘法,就能让你母亲的仇得报,让那些骂你'废物'的人跪在你脚边......"
"闭嘴!"
卢宝柚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我爹说过,古神教会的东西都是邪祟!"
"你爹?"
那声音突然笑出了气音,"你爹就是个被洗脑的白痴!守夜人?哈,不过是给大夏当耗材的蝼蚁。”
“替人挡妖丹的时候可曾想过你?”
“留封信就死得干净,让你在乱葬岗烧了十年错坟——他要是真疼你,怎么不把命省下来陪你长大?"
"住口!"卢宝柚的声音在发抖,眼眶烧得发疼。
他踉跄着站起来,后背重重撞在老槐树上,树皮刺得他生疼,
"你根本不认识我爹!"
"我当然认识。"
那声音忽然变得阴毒,"我还知道他临死前在想什么——后悔!”
“后悔接那个破任务,后悔没多抱你一次,后悔用半条命换个'烈士'的虚名!”
“他要是知道自己儿子现在被集训营踢出来,”
“蹲在荒山上哭鼻子,怕是要从坟里爬出来抽自己耳光......"
"够了!"
一声暴喝震得山雀扑棱棱飞散。
卢宝柚的瞳孔突然泛起血光,背后"轰"地炸开两团暗红雾气——那雾气翻涌着凝出半透明的羽翼,
每一根羽翎都像浸在血里的钢针,扫过之处,
野菊被绞成碎末,石碑上的"烈"字竟被刮出几道深痕。
整座山都在震动,远处的溪流突然断流,水面浮起密密麻麻的死鱼。
"我爹不是废物!"
卢宝柚喘着粗气,声音像被撕碎的破布,
"他挡妖丹的时候,怀里还揣着我十岁时画的全家福!”
“他留的信里说,'小柚的弹珠盒该换铁的了,木头的总招潮虫'——他连我弹珠盒潮了都记得!"
他抹了把脸上的泪,羽翼上的血光更盛,"他是怕回头看我,就舍不得走!”
“他是用命换我能在巷口等糖,能在工地搬砖,能被人骂'没爹教'还能活得好好的!"
山风突然停了。
卢宝柚的羽翼"唰"地收拢,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消散。
他踉跄着扶住石碑,额头抵着冰凉的石面,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他走前那天晚上,蹲在我床边给我盖了七次被子。”
“我装睡,听见他对着我的弹珠盒说,'小柚要是知道爹要走,该哭成个小花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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