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的晨钟尚未散尽,三千锦衣卫已如黑潮般涌向曲阜。
张无忌站在乾清宫的舆图前,朱笔在山东地界画了个血红的圈。
"陛下,孔府藏书楼已封。"陆炳跪在丹墀下,飞鱼服上还沾着露水,"只是..."
皇帝的手指突然掐断了笔尖:"说。"
"《公羊传》汉简不见了。"
陆炳额头抵着金砖,"还有...周侍讲昨日告假去了济南。"
张无忌突然笑了。
他转身从龙案下拖出个檀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十二卷竹简——正是孔希学声称失传的"暴政录"。
"朕这位女状元,倒比孔圣人的骨头还硬。"
暴雨初歇的清晨,张昊在东宫偏殿见到了周明姝。
她官服下摆沾满泥浆,怀里却紧紧抱着个青布包袱。
"殿下。"她声音嘶哑得像被火燎过,"这是孔府藏书馆的钥匙。"
包袱滑落,露出三把青铜钥匙,纹饰分别是麒麟、凤凰和獬豸。
张昊认出这是孔府三阁的象征——麒麟阁藏经,凤凰阁藏史,獬豸阁藏律。
"陛下已下旨成立大明图书馆。"
张昊没有接钥匙,"三日后,这些都会运往文渊阁。"
周明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甲掐进皮肉,眼里燃着幽火:"殿下可知道獬豸阁地下有什么?"
窗外惊雷炸响时,张昊听见了她压得极低的声音:"孔子杏坛讲学图,吴道子真迹。还有...先秦诸子百家原典七十三卷。"
他怀里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眉心朱砂痣在闪电中红得刺眼。
三日后,文华殿前摆开十里仪仗。
张无忌亲手揭开"大明图书馆"的金匾,身后三百力士正抬着孔府藏书鱼贯而入。
"自今日起,天下学子皆可入馆修习。"
皇帝的声音传得很远,"朕要这大明,人人能读圣贤书!"
群臣山呼万岁声中,张昊看见周明姝在记录圣谕的绢帛上,悄悄描了只浴火凤凰。
当夜,文渊阁值房。
张昊借着整理书目,摸到了地窖入口。
火把照亮的瞬间,他看见周明姝正跪在一排排空书架前——架上整整齐齐码着泥塑的假书。
"真本在这里。"她推开暗门。
地窖深处,吴道子的孔子画像悬在正中,画上圣人衣袂飘飘,脚下却踩着条扭曲的五爪金龙。
张昊的剑哐当落地。
他看见画像两侧堆满竹简,最上方那卷《孟子》翻开在"民为贵"那一页,朱批未干。
"殿下可知陛下为何要建图书馆?"
周明姝抚过竹简上新鲜的刀痕,"昨夜獬豸阁起火,烧掉了所有法家典籍。"
婴儿突然在背篓里咯咯笑起来。
火光中,张昊看清了地窖尽头的小门——门外连着御河。
"这些书..."
"会顺水漂到该去的地方。"
周明姝解下翰林腰牌压在一摞《论语》上,"就像殿下救下的孩子。"
五更鼓响时,张无忌在文渊阁顶层俯瞰全城。
他脚下,三百名抄书吏正彻夜誊录"净化版"的四书五经。
所有"民贵君轻"的字句,都被朱笔改成了"百姓与天子共治天下"。
"陛下,周侍讲求见。"
皇帝转身时,看见周明姝捧着新编的《圣谕广训》跪在灯下。
她官服袖口沾着墨渍,眼底却清澈如初。
"爱卿来得正好。"
张无忌抚过书页上未干的浆糊,"明日开始,你负责教导太子。"
他故意顿了顿:"用这本。"
周明姝叩首时,一缕青丝从官帽中滑落,正落在"女子不得干政"那行字上。
同时,济南府某间陋室。
白发老儒颤抖着展开湿透的《尚书》,竹简上"天命靡常"四个字在油灯下熠熠生辉。
"衍圣公..."老人对着曲阜方向长揖到地,"老朽定让这些字句,永不绝于天地间!"
窗外,几个蒙面人正从河里捞起又一个密封的陶罐。
文渊阁的地窖阴冷潮湿,张昊的指尖抚过那些被刀斧削改过的竹简,每一道新鲜的刻痕都像是划在他心上。
婴儿在背篓里不安地扭动,他解下外袍裹住那小小的身躯,朱砂痣在火把映照下如一滴凝固的血。
"殿下现在明白了吗?"
周明姝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陛下要的不是开启民智,而是铸造思想的牢笼。"
张昊拾起一卷被篡改的《孟子》,原本"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字句已被朱砂覆盖,改写成了"君民共治,如舟与水"。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三日前在国子监见到的那群寒门学子。
春阳正好,他微服经过国子监西侧的寒士斋,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辩论声。
透过斑驳的窗棂,他看见二十几个穿着补丁长衫的学子围着一个青衫少年,那少年正以指蘸水在木桌上书写。
"陈兄,你这般解读《尚书》,是要掉脑袋的!"有人惊恐地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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