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阔澜对青年知府道:“某接下来所言或许会令东翁不喜。”
郑颢面色不变道:“在颢这里,先生畅所欲言即可,无需顾忌其他。”
叶阔澜开口,没有留情:“东翁未及弱冠便在一年间从新科状元官至一地知府,不仅是靠着自身的才能功绩,亦有陛下的看重爱重所在。陛下身体有恙,一旦太子殿下继位,东翁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能得不到新帝重用,甚至为新帝提防厌恶。”
并未顺着叶阔澜的话说下去,郑颢眼眸半抬:“先生这般肯定太子殿下能够顺利继位?”
东宫太子乃储君,帝王出事后,自是由名正言顺的太子继位,但纵观史书,历朝历代有多少太子最后能顺利继位。
叶阔澜沉默片刻后说出实话:“虽太子为大乾正统,但三皇子身后势力不容小觑。”
不愧是当世名儒,虽未入朝堂却深知朝堂局势。
郑颢:“假若太子不敌三皇子,令三皇子顺利继位,本官仕途止于知府之位,说不好会被贬官罢官。”
叶阔澜:“东翁此言何解?”
他不知郑颢和三皇子的瓜葛。
青年知府神色不变:“三皇子曾拉拢过我被我直接回绝了。”
叶阔揽身体一顿,若是如此便不好办了。
看着对方眉头紧皱的模样,郑颢未继续试探下去。
他直接问道:“先生觉得太子和三皇子谁有明君之相?”
这话一问,令不知情的人误会他想要辅佐哪位谋取从龙之功,叶阔澜心下不知是平静的果然如此,还是失望的果然如此。
叶阔澜育人多年,以他毒辣的眼光来看,太子和三皇子皆没有明君之相,甚至连守城之主都算不上。
东宫太子自小享受全天下最顶尖的名儒教学,却受制于天资,才能学问普普通通,不过,为帝者也不需要有多大的才能,又不需要对方考科举,但东宫太子有着最为致命的一点是性子懦弱,容易听信身边亲近之人所言,做不到任人唯贤。
三皇子比东宫太子才学出众,在文臣之中很是有名,对方礼贤下士交友不看出身的举动,赢得天下士人好感,可三皇子并非表里如一心胸狭隘,为帝者并非亲王,需有广阔胸襟容人雅量。
叶阔澜微微叹息:“此二者皆非明君,东翁相助任何一人都有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这话已然十分不好听,郑颢没有丝毫恼怒,他反而朝着叶阔澜道谢:“多谢先生提醒。”
郑颢未再含蓄下去:“先生游历多地,已然知晓大乾看似风光富庶实则千疮百孔,蛀虫误国,先生可有想过如何解救天下百姓?”
真心问计与所言他意,叶阔澜自然能区分出来,青年知府胆大至极的话语令他指头一顿。
叶阔澜抬眸,目光射向桌案后郑颢。
郑颢神色肃然,目光不躲不闪,继续开口:“先生不必犹疑,颢清楚自身所言为何意。”
明明说着大逆不道之语,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敢于直视叶阔澜:“颢为庶民出身,深知百姓生活不易,未入朝堂前,颢曾想过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铲除朝廷奸佞,还百姓清明盛世,但误国蛀虫早已吸附大乾骨髓,单是依靠变法改革已经无用,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世家望族,绝不允许改革损毁他们的利益,唯有改天换日才能求得一丝生机。”
叶阔澜沉默片刻,语气微冷:“东翁亦有私心所在,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他不是瞎子,如果青年知府真如自己说的那般一心为民,心底装的是天下,对方只会如屈原般虽百死不悔,哪儿会心怀狼子野心欲图窃国。
为叶阔澜挑明私心,郑颢并未慌乱窘迫也未气急败坏。
“孟子曰:‘民贵君轻,民为先,社稷次之,君为后’,‘君为舟民如水,谁能载舟亦能覆舟’,统治者与百姓向来是双向选择,一旦统治者未将百姓放在首位为其着想,覆灭是迟早的事。”
“本官论迹不论心,近几月来幽州府的变化,先生都看在眼里,先生莫非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府城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中,受达官显贵剥削,一遇天灾便易子而食,妻夫入菜市饱家人肚腹?”
并非想要强逼叶阔澜,郑颢道:“前几月,顾叔商队带回高产粮种,最高可产八石,若能种植成功,百姓便不用再饿肚子。”
叶阔瞬间抬眼,略微苍老的面容颤抖着:“东翁所言为真?”
他听过弟子所说,青年知府的长辈带人研究高产粮种,却不知具体产量如何,如今听见郑颢所言,叶阔澜难以平静。
假若高产粮种种植有望,贫苦百姓也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郑颢却未让叶阔澜沉浸在美好幻想之中。
他开口给对方泼了一盆冷水:“先生莫要忘了世家大族劣性,若让他们知晓幽州府研制出高产粮种,先生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此话一出,叶阔澜脸上欢喜淡下去。
他自己就是出身世家,自然知晓这些人的自私自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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