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超英缓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对策。
好在厂里现在有上面的贷款，还有周书记往厂里安排的一百多名待业青年的就业指标，要不然，都不用赵副市长出面，一个局长都能把他们厂子轻易拿捏、彻底弄死。
庄超英在安厂长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
安厂长原本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从疑惑到惊讶，嘴巴越张越大，不停地点头，然后眼睛猛地一亮，，伸手用力拍了拍庄超英的肩膀。
“高，实在是高，庄老师我现在真是不能没有你！”
庄超英站在他旁边，习惯性地刚要挽着胳膊，突然意识到不妥，赶紧收了回来。
“放心，咱们这关肯定能过去。”
李晓东，向阳还有阿全都跑了过来。
阿全，没错，就是那个黑市的阿全，通过庄超英的介绍，现在在厂子里的销售部干得风生水起。
“厂长，庄老师，人都到齐了。”阿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努力平复呼吸。
庄超英点了点头。“让没签合同的还在实习期的人，单独站在左边的位置。”
安厂长站到阿全拿过来的桌子前，他板着脸，看着底下的工人。
“太不像话了，也不知道你们都是通过谁的关系进的厂，把你们安排过来就不管厂里的死活了。咱们这个厂子干到现在容易吗？从最开始几个人的小作坊，到现在颇具规模，哪一步不是咬着牙走过来的，现在出了事，一个个都跟没事人似的 ！”
说着，安厂长胸膛剧烈起伏，怒目圆睁，高高举起手中的茶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砰”的一声巨响。
那些通过各种关系来的工人，毫无防备，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安厂长的目光像刀子般扫过人群，大声吼道。
“咱们厂的待遇，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比一比！只要踏实肯干，比国营压缩机厂高多少，你们心里没点数吗？一名正式工每个月工资能达到一百块！
咱们是民营企业，没有靠山，干不过有人管、有人顾的老牌国营厂。可就算这样，老子还给村里修路，给你们发福利，谁又来管管我们的死活？”
他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妈的！现在厂里刚刚稳定，盖了新厂房，又增加了一些岗位，这又来检查了。厂里要是倒了，你们这些人也都得卷铺盖走人！”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顿。
此时的安厂长，面目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吓人，把下面那些没见过厂长这副模样的小年轻们吓得够呛，不少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现在停工了，你们也不用上班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你们这批刚来了不到一个月吧，现在厂子不接收了，合同也不跟你们签了，你们爱去哪去哪！”
“我这厂子都干不下去了，实习期的赶紧收拾东西给我走人！”
“小宋，小李，去领着他们收拾东西，让他们回去吧。”
安厂长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散了，整个人被抽去了力气，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
刚才喊得太大声，赶紧喝了口水润润喉咙。
上个月刚被分过来的六十名待业青年听到这话，都慌了神。
他们都是好不容易托关系，才得到这份工作，现在就因为上头给厂里使绊子，工作说没就没了。
厂子里的正式工，只要是不是迟到早退比父母铁饭碗挣得还多。
他们羡慕死了那帮子正式工，刚才安厂长骂的都是他们这些还在实习的人，此刻他们心中满是委屈和无奈，却又不敢出声反驳。
庄超英看着这一切，背过身对着安厂长竖了个大拇指，小声嘀咕。
“老安，不错啊，刚才这段真情流露了，现在啊咱们就不用管了，有人帮咱们闹去了，放心吧。”
安厂长抬起头。“超英，你说咱们这么弄能成？”
庄超英神秘兮兮地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咱们厂的这些小知青们，能来咱们厂没有关系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与此同时，赵宝山领着工商局、消防的人，在厂里上上下下检查了个底朝天。
每到一处，都仔细查看，时不时交头接耳一番。
最终，他们开出一张整改通知。
“消防不合格，没有安全通道，厂里存在安全隐患，必须整改。”赵宝山走在最前面，面无表情地、让手里的工商局、徐局长把通知递给安厂长，眼神中却透露出得意。
徐海音在一旁听到了安厂长让那些没签合同的人回去的话，心中一惊。
周书记已经把这些知青就业人数上报了上去，这可怎么交代？
这个安厂长这个老小子猴精猴精的，这次赵副市长虽然弄得场面挺大，但是整改顶多两天就结束。
安河这么一弄，这回怕是要闹大了。
庄超英就是要弄大，现在他们靠着这些就业岗位，还有欠银行的那些钱，不知道欠钱的是大爷啊。
这才能说上话，他们可不能当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把，要知道他们厂现在每年的税收，可是顶了三个国营厂，这次就得弄个大的，让他们知道知道。
六十人不是少数啊，这要是一起去找周书记，是不是挺有挺有点的，闹吧，闹得越凶越好。
等到彻底检查结束，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那些没有签合同的小青工们，背着包袱，沮丧地离开了工厂。
他们一步三回头。
一个女孩承受不住压力，背着铺盖卷往车站走，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找的工作，这可怎么办啊。”
另一个女孩蹲下安慰道。“咱们去找，我就不信了，他们不管咱们，不管，咱们就天天去闹，厂里本来接收咱们就挺吃力的，他们不让厂里好过，咱们也不让他好过。”
旁边的几个人点了点头。“对，不让他们还过，小娟，起来吧，先回家。”
小娟站了起来，她这个小姨夫一点也不靠谱，还说这个厂比国营厂挣得多还稳定，让自己放心过来上班，回家她就要跟她妈说，厂里不要自己了，工作没了，就因为上面不让厂里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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