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在前面牵着马,一行人顺着声音走去。
那里没有什么正经的路,高高低低,他们穿过沙滩,看到了一簇人家,大约有四五百家,都住得很好。
这里依山傍水,家家户户的柴门都紧闭着,竹院也关着。
沙滩上的鹭鸟在睡梦中,柳林外的杜鹃叫声凄冷。
短笛没有声音,寒砧也不发出韵律。
红蓼枝在风中摇曳,黄芦叶在风中颤抖。
村头的狗在稀疏的篱笆边吠叫,渡口的老渔夫在钓艇上睡觉。
灯火稀少,人烟寂静,半空中的明月如悬挂的镜子。
忽然闻到一阵白苹的香气,原来是西风从对岸吹来。
三藏下了马,只见路头上有一户人家,门外竖着一面幢幡,屋里有灯光烛火闪烁,香烟弥漫。
三藏说道:
“悟空,这里和那山凹河边不一样。”
“在这人间的屋檐下,可以遮挡冷露,能放心安稳地睡觉。”
“你们都别过来,让我先到那斋公家门口请求。”
“如果他肯留我,我就招呼你们;要是不留,你们可别撒泼。”
“你们面容丑陋,只怕吓到人,闯出祸来,就没地方住了。”
行者说道:
“说得有道理。”
“请师父先去,我们在这里等着。”
那长老摘下斗笠,光着头,抖抖衣衫,拖着锡杖,径直来到人家门外,看到那门半开半掩,三藏不敢擅自进去。
暂且站了一会儿,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老者,脖子上挂着念珠,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径直来关门,慌得这长老合掌高声叫道:
“老施主,贫僧向您问好了。”
那老者回礼说道:
“你这和尚,来得太迟了。”
三藏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老者说道:
“来迟就没东西了。”
“早来的话,我家施舍斋饭给僧人,能让他们吃饱饭,还有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铜钱十文。”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三藏躬身说道:
“老施主,贫僧不是来赶斋的。”
老者说道:
“既然不是赶斋,来这里干什么?”
三藏说道:
“我是东土大唐受皇命前往西天取经的人,如今到了贵处,天色已晚,听到府上有鼓钹的声音,特地来请求借住一宿,天亮就走。”
那老者摆手说道:
“和尚,出家人别撒谎。”
“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你这样孤身一人,怎么能来?”
三藏说道:
“老施主看得很准,但我还有三个徒弟,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保护着我,才到了这里。”
老者说道:
“既然有徒弟,为什么不同来?”
吩咐道:
“请,请,我家里有地方歇息。”
三藏回头喊了声:
“徒弟,到这里来。”
那行者本来性子急,八戒生来粗鲁,沙僧也莽撞,三个人听到师父招呼,牵着马,挑着担,不问好坏,一阵风就闯了进去。
那老者看到,吓得跌倒在地,嘴里直说道:
“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三藏扶起他说道:
“施主别怕,不是妖怪,是我的徒弟。”
老者战战兢兢地说道:
“这么英俊的师父,怎么找了这样丑的徒弟!”
三藏说道:
“虽然相貌不好,但是他们却会降龙伏虎,捉怪擒妖。”
老者半信半疑,扶着唐僧慢慢往里走。
却说那三个凶顽的家伙闯入厅房里,拴好了马,放下了行李。
那厅中原本有几个和尚在念经,八戒撅着长嘴喝道:
“那和尚,念的是什么经?”
那些和尚听到这一声问,忽然抬头看进来的人,只见嘴长耳朵大,身体粗壮肩膀宽,声音响如炸雷。
行者和沙僧,容貌更是丑陋。
厅堂里的几个和尚,没有一个不害怕。
阇黎还在念经,班首叫停下。
顾不上磬和铃,佛像也丢下。
一起吹灭了灯,惊散的光亮一闪一闪。
跌跌撞撞,连门槛都没跨过!
你头撞我的头,像倒下的葫芦架。
好好的一个道场,变成了大笑话。
这兄弟三人,看到那些人跌跌撞撞的样子,鼓着掌哈哈大笑。
那些和尚更加害怕,磕头碰脑,各自顾着性命,全都跑光了,三藏扶着那老者,走上厅堂,灯火全都没有了,三人还在嘻嘻哈哈地笑。
唐僧骂道:
“这三个家伙,非常不善良!”
“我天天教导,日日叮嘱。古人说,不用教导就善良,不是圣人是什么!”
“教导之后才善良,不是贤人又是什么!”
“教导了也不善良,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你们这般撒野,实在是最下等最愚蠢的一类!”
“进门不知道分寸,吓到了老施主,惊散了念经的僧人,把人家的好事都搞砸了,这难道不是给我增添罪过吗?”
说得他们不敢回话。
那老者这才相信是他的徒弟,急忙回头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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