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浓密的胡须下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不是的。昨天承蒙您盛情相邀,我夜里恰好有空,便来赴您这位豁达之人的约定。”朱尔旦听后,心中的紧张瞬间消散,转而大喜过望。他连忙拉住判官的衣袖,热情地请他坐下,然后亲自起身清洗酒杯、生火温酒。
判官说道:“天气温和,喝冷酒也无妨。”朱尔旦依言而行,将酒壶放在桌上,随后急忙跑去告诉家人准备菜肴和水果。他的妻子听闻此事,吓得脸色苍白,极力劝阻他不要和判官往来,让他别再出去。但朱尔旦根本不听,站在一旁,焦急地等着家人把食物准备好端出来。
酒菜上桌后,朱尔旦和判官频繁举杯,互相敬酒。酒过三巡,朱尔旦这才想起询问判官的姓氏。判官回答道:“我姓陆,没有名字。”接着,朱尔旦与他谈论起古代的典籍和故事,判官对答如流,仿佛那些知识早已烂熟于心。朱尔旦又好奇地问:“您了解八股文吗?”判官说:“文章的好坏我还是能分辨一二的。在阴间读书学习,和阳间大致相同。”
这陆判官十分豪爽,喝酒如喝水一般,一连喝了十杯。朱尔旦因为白天就一直在饮酒,此时已经不胜酒力,渐渐感到头晕目眩,身体像玉山一样倾斜倒下,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只见残烛摇曳,发出昏黄黯淡的光,而陆判官早已离去。
从那以后,每隔两三天陆判官就会来朱尔旦这儿一趟。两人情谊愈发深厚,关系亲密无间,甚至有时还同榻而眠,彻夜长谈。朱尔旦时常将自己写的窗课文章拿给陆判官看,希望能得到指点。陆判官总是认真审阅,用红笔批改,可每次都说朱尔旦的文章写得不够好。
一天夜里,朱尔旦饮酒过量,醉意醺醺,先上床睡了。陆判官还在一旁自斟自饮。朱尔旦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脏腑之处微微作痛,他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眼一看,只见陆判官正严肃地端坐在床前,面前的自己肚子已被破开,肠胃露在外面,陆判官正一条条理着。朱尔旦惊愕不已,大声问道:“我与你向来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陆判官笑着安慰他:“别害怕,我是在给你换上一颗聪慧的心。”说完,陆判官不紧不慢地将肠子放回朱尔旦腹中,然后把肚皮合拢,最后还用裹脚布缠住朱尔旦的腰。做完这一切,朱尔旦看向床榻,上面竟没有一点血迹,只是腹部感觉有些麻木。朱尔旦瞧见桌上放着一块肉,便问陆判官那是什么。陆判官解释道:“这是你的心脏。你以前写文章不流畅,我知道是因为你的心思不够通达,就像毛窍被堵塞了一样。刚才我去了冥间,在成千上万颗心脏里,精心挑选了一颗好的,给你换上,这块就留着充个数。”说完,陆判官起身,关上房门离开了。
天亮后,朱尔旦解开裹脚布查看,发现腹部的创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红线。从那以后,朱尔旦的文思变得极为敏捷,看过的东西过目不忘。没过几天,朱尔旦又写了文章拿给陆判官看。陆判官看完后说:“这回写得不错了。不过你的福分比较浅,没办法做到位极人臣,光宗耀祖,最多也就是中个举人、进士。”朱尔旦赶忙问:“那什么时候能中呢?”陆判官回答:“今年你必定能高中榜首。”没过多久,在科举的科试中,朱尔旦果然拔得头筹。到了秋天的乡试,他也顺利考中了经元。
朱尔旦在文社的那些朋友,平日里总爱拿他打趣、嘲笑他。可当他们看到朱尔旦在科举闱场中的文章后,都惊得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朱尔旦写的。他们仔细打听,这才知道朱尔旦与陆判官之间的奇异经历。于是,众人都来找朱尔旦,希望他能从中介绍,让大家结识陆判官。陆判官得知后,爽快地答应了。众人便精心准备了丰盛的酒席,恭恭敬敬地等待陆判官到来。
刚到初更时分,陆判官就来了。只见他红色的胡须仿佛在风中飘动,充满生机,双眼炯炯有神,目光如电般锐利。众人见到陆判官这副模样,吓得脸色惨白,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一个个悄悄溜走了。
朱尔旦见众人这般模样,只好带着陆判官回到自己家中饮酒。两人喝得酒意微醺之时,朱尔旦趁着酒劲,鼓起勇气说道:“您为我清洗肠胃、更换心脏,让我受惠太多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您,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陆判官听了,豪爽地让朱尔旦尽管说。
朱尔旦略带羞涩地说:“既然心肠都能更换,我想这面目应该也能改变。我妻子,是与我结发的原配,身材方面还算不错,可就是容貌不太出众。所以还想劳烦您动动手,像给我换心那样,帮她整整容,您看怎么样?”
陆判官听后,不禁大笑起来,爽快地答应道:“好呀,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得容我慢慢想办法。”
几天之后的一个深夜,万籁俱寂,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朱尔旦从睡梦中惊醒,一听便知是陆判官的声音,赶忙起身,匆匆跑去开门,将陆判官迎进屋内。他点亮蜡烛,只见陆判官的衣襟里包裹着一个东西。朱尔旦满心疑惑,忍不住开口询问。陆判官笑着说:“这就是你之前嘱托我的事儿,给尊夫人换头。之前一直很难找到合适的,刚好最近得到一个美人的头颅,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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