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 出手
押镖的货物是丝绸、生绢和茶叶，为方便运输，茶叶已经制成茶饼和茶砖。即便这样，由于此类货物不能进水，装车还是不太方便，需要用密封性较好的木箱，再以厚厚的油纸覆盖。进入陇右道和西域的交界处，流寇和土匪横行，镖行的速度明显放慢，氛围也凝重许多。
卢铁英看着面无表情的李季安，忍不住问道，“你应该知道，镖师落在土匪手里，往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就不害怕？”
“我不怕。”李季安扭了扭发酸的脖子，“不是有卢叔你在吗？”
卢铁英叹了口气，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几年边境不稳，有不少从边军退下来的老兵也成了土匪。他们可是真敢杀人，还会埋伏，比一般的土匪厉害许多。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遇到了，你看我脸色，扭头就跑。”
“那剩下的镖师和货物怎么办？”
“傻不傻？”卢铁英瞪了他一眼，“先活下去再说，哪里的米饭不养人？”
李季安朝着镖行努了努嘴，“他们不恨死我？”
“管那么多干嘛？真遇到的话，他们都会死的，活下来开心都来不及，哪还有闲心恨别人。”
李季安望着卢铁英，恍恍惚惚想起李聪，有些心酸。
“臭小子，看什么？”
“没什么。”李季安回过神，说道，“再往前，就完全超出了陇右边军的控制范围，真正的危险就来了。”
“啧啧啧，看把你能的。告诉你，真正厉害的，是安北都护府的边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想当年，罗飞帅边军二十万就直接屠灭孪鞮俊成五十万骑兵和百万部众。你知道这几年漠南草原的草为什么长这么好吗？”
“为什么？”
“草皮下的尸体养着呢！长得好高的。”
李季安笑了起来。最近几天除了调息恢复身体之外，他一直在想王道林的话，以及他温暖的笑容。身为大修行者，自己是不是过于自私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固然没错，但大师兄心怀天下、悲悯苍生不是更值得敬仰和追求吗？
相处这么久，卢铁英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温馨。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跟着笑了。年轻人的笑容就像朝阳，对几近暮色的卢铁英极具感染力。
李季安一把将他扑倒。
一支箭嗖一声，擦着卢铁英的耳朵飞过，钉在车厢上。
卢铁英吓得面如土色，贴着车轮、紧紧趴在地上。
嗖嗖嗖几支箭陆续而来，射倒了几个拔刀四处张望的镖师。
“趴下！趴下！”镖头石占山大喊，“躲在车后面。”
李季安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以弓弩压制的埋伏，一般都是马蹄形包围，最大限度地减少射击死角。
果然，躲在车后的镖师也被陆续射杀。
众人慌作一团，又被射倒几人，而对方在哪里，镖师始终没看见。
这不是普通的土匪。
李季安忍不住大喊道，“都趴下！爬到车底下去！”
他把卢铁英塞到车底下，叮嘱道，“别出来！”话音未落，他反手一刀，将背后射来的箭矢斩落，顺手拖过两具尸体过来，挡住了缝隙。
卢铁英抬头，正好和一个死不瞑目的镖师四目相对，哇一声吐了。他行镖已久，出事了自有镖头上前，被劫镖也是常事，但这样大规模死人，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镖头石占山大喊道，“是哪路英雄好汉？在下立威镖局石占山，请大当家的出来说话，有事好商量！”
对面有人高喊道，“东西留下，滚吧。”
石占山当然不肯。一匹丝绸就十两银子，十大车镖物，镖局赔个底掉也赔不起。所以这次镖局高手尽出，就是为了预防今日的情况。
“大家都是道上混的，过日子不容易，互相留口饭吃吧。我留下一车，借个道，赏个脸怎么样？”
“哈哈哈……”对面笑了起来。“你好大的脸。滚不滚自己看着办，我只数十个数。一、二、三……”
石占山看了一眼剩下的镖师，大约还有半数。这十几个人战力强悍，应该还有一拼之力。江湖规矩，镖师死光了，东家也就不向镖局索赔了。他一咬牙，朝镖师们点了点头。
要死战！
有的人当然很害怕，但这没办法，自己吃的就是这碗饭。
卢铁英小声对李季安说，“李朋，你悄悄装死，不要出去了。我去！”
说着，他慢慢地爬了出去。刚露头，李季安握住他的脚往后一拉，一支箭噔一下射在他头皮上，射断几根头发。
卢铁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随着他裤裆一紧，泄了。他把脸埋进土里，不敢再抬头。他以为自己早就看淡了生死，潇洒人间，现在才发现根本没有这一说。
石占山的车正好隔他们不远。
“嘿！”李季安对着石占山喊了一声，指了指高处的草丛，伸出三个手指；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树，伸出两个手指。
石占山明白这是说对方的弓箭手，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他正苦思对策的时候，李季安指了指他手上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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