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功额角的汗珠滚了下来,黏在脸上,往下淌。
他嘴唇抖个不停,话都说不囫囵。
李二狗死死抠着刘建功的后背,只敢从缝隙里拿眼角瞟。
张平的视线慢慢移动,落在了刘建功的袖子上。
“你袖子上那是什么?”张平抬手指了指。
他声音猛地提了起来。
“刘主任,你不会…真把人给结果了吧?”
李二狗浑身一颤,脱口就喊:“你咋知道?!”
话刚出口,刘建功反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差点没把李二狗憋过去。
刘建功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硬撑着挤出话:“瞎说!你瞎说啥呢!没…没有的事!那是…打…打野猪溅的血!”
张平不急,慢悠悠地绕着两人踱步。
脚下的枯叶被踩得咔嚓响。
“野猪?”他重复了一遍,玩味地说,“打着野猪了?那敢情好,野猪呢?咋没见你们抬下山?我咋记得前几天大伙儿还念叨,这山的野猪早就打绝了呢?”
刘建功的汗不停地往下淌。
他瞅着张平那不阴不阳的脸,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他抬脚,狠狠踹在李二狗腿弯上。
“噗通!”
李二狗站立不稳,直挺挺跪趴在地上。
刘建功紧跟着,“咚”一声也跪下了。
膝盖磕在硬邦邦的地上,他顾不上疼,脸上肌肉拧巴着,快哭了:“兄弟!张平兄弟!你就高抬贵手,当没看见我们!我们…我们就是跟那外地人吵了几句…”
“他那嘴太埋汰,瞧不起咱们村里人…我这表弟,你晓得的,脑子不好使,火气一上来,就推了他一把…”
“谁知道就那么巧,他自个儿脑袋磕石头上了,是流了点血…”
张平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沾上,猛地甩开刘建功还抓着他胳膊的手,往后退了两大步,一脸的嫌弃。
“糊涂!你们俩是真糊涂!”他跺了跺脚,“人是冲我来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家里人找过来,最后麻烦还不是落到我头上?!不行!我必须上去看看!”
说完,他扭头就往山上那条路冲。
刘建功和李二狗魂都快吓飞了,也顾不上别的,扑上来一人死死抱住张平一条腿。
“不能去!兄弟!不能去啊!”
“求你了!张平哥!就当没看见!”两人哭嚎起来。
张平被这两个无赖缠住,一时竟挣不开,又气又急:“放开!我说了,万一他家里人找来,我他妈也得跟着倒霉!”
刘建功鼻涕眼泪一起流,语无伦次地保证:“不会!绝对不会!他就是个跑单帮的,这儿没亲没故,谁知道他死活?兄弟!张平兄弟!只要你今天放我们一马,以后,以后村里啥事,我都听你的!你说一,我刘建功绝不说二!”
张平嗤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扒着他裤腿的刘建功:“刘主任,你这话,你自己信吗?你是个啥德行,我还能不清楚?”
李二狗哭得更大声了,声音发颤:“张平哥!别去了!真的别去了!那血腥味儿…山上的狼都得招来!到时候咱们三个都得填了畜生的肚子啊!”
听到“狼”,张平挣扎的动作缓了缓。
这深更半夜的真撞上狼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建功一看有门儿,赶紧添油加醋:“对对!二狗说得对!这山里黑灯瞎火的邪乎得很,前两天还有人瞅见绿油油的眼睛!兄弟,你可不能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
张平没吭声,过了一小会儿,才踢了踢腿,想把扒拉着他的人甩掉。
“行吧,我可以当没看见你们。”
看着两人那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他话头猛地一转。
“但是!我得自个儿上去瞅瞅。血呼啦的玩意儿总得收拾干净,要是明儿一早叫哪个上山的人瞧见了,那才真叫完蛋!”
李二狗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张平哥,那儿…那儿瘆得慌,我…我腿软……”
刘建功脸上也难看:“我…我这心里也发毛……”
张平不耐烦地甩甩手:“得了,我自己去。”
他胳膊猛地用力,挣脱开两人,迈开大步就朝木屋那边去了。
李二狗和刘建功互相瞅了一眼,一步三挪地往山下蹭。
没走几步,刘建功猛地停下脚,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老觉得不踏实。今晚这事儿,说啥也得把张平给稳住,不然往后指定没好日子过。
“二狗,”他把嗓子压得低低的,“不行,咱得在山底下等他。万一张平他……”
李二狗一百个不愿意:“啊?还等啊?哥,我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刘建功眼睛一瞪:“怕个球!就在进山口那儿猫着,等张平下来,咱再走!”
李二狗不敢再犟嘴,只好蔫头耷脑地跟在刘建功屁股后头,两个人缩在进山口黑黢黢的影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山上的动静。
再说张平这边。
到了木屋,他用手电筒一一扫过整个屋子。
随后他蹲下身子,把刚才弄得乱七八糟的地面重新扒拉平整,又抓了些落叶盖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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