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喊声，孟青山低声跟孟伊交代两句，抬脚走出厨房。
院子里，堆满货物的两辆马车停放在一侧，小石头和大郎正在卸货。
院子中央，穿着羊皮大袄的牲口行唐老板，手里牵着一头温顺奶牛，面色拘谨，双眼眨巴瞄着院里那辆双御马车和黑楠马车。
他祖上数代都在这宁远边城里经营牲口行，大小也算是个有些财力和眼力劲儿的老板。
外面停放的那几辆马车，其中两辆他是知道车主为谁的。
极为宽敞那辆，是宁远首富王员外的。
车厢靛青，低调又不失豪华的那辆，是宁远县太爷的。
院中这辆黑楠马车，便是常在宁远县城出没，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侯府专属车驾。
至于那辆刻着族徽的双御马车，来头更是不凡，若无朝廷品衔不可乘坐。
唐老板哪怕再糊涂，此刻，也已确定市井传言里那怒杀十数宗族恶霸，自身浑然无事的鹿鸣小煞星，必是此间主人。
看到孟青山迎面走了，唐老板微躬着腰，笑哈哈迎了上去。
“小郎君，今早石头小哥说要买一只奶羊，我寻遍整个牲口行，找不到一只好的。”
“去往北漠的一支商队今天中午回到宁远城，好巧不巧，我一眼就相中了这头乳牛，这不，买下后我第一时间就给小郎君送来了。”
走到孟青山跟前，他拱手弯腰施礼，神情恭谨。
孟青山抱拳回礼，目光看向他身后那头奶牛，眉眼带笑:
“奶羊哪有乳牛好，唐老板有心了！你这可算是帮了我大忙。”
这个时代的奶牛，比前世那些可好多了，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绝对零添加，无任何农药残留物。
孟青山走到奶牛跟前，探手摸了摸牛头，面色不显，心里却已乐开了花。
唐老板弯腰站在一旁，乐呵呵道:“小郎君，这只奶牛的年龄在五岁左右，最起码还能产下三只牛崽，有将近四年的出乳期，买下此牛，极为划算！”
奶牛每生完崽崽后，会有将近十个月的沁乳周期。
三四年内，孟家庭院这些小孩是不缺牛奶喝了。
孟青山侧首看向唐老板，温声道:“唐老板，不知这头乳牛售价几何？我现在让人给你结清牛钱。”
唐老板赶紧回道:“这只乳牛我收来的价格是35两银子，你是我的大客户，照着这价格给我就行。”
牛奶不是平民百姓喝得起的，乳牛的价钱要比一头耕牛贵上不少。
闻此言，孟青山摇手，直言道:“这可不行，你是生意人，哪能分文不赚。”
“石头，这头奶牛算40两银子，等会连同粮草钱一块结清给唐老板。”
唐老板知道孟青山不愿欠人情，便笑着拱手谢过。
“对了，唐老板！你能搞到牦牛吗？”孟青山笑问。
唐老板低头思量片刻，语气斟酌道:“不知小郎君想要几头牦牛？是想杀之取肉，还是用于圈养？”
“现在入关牦牛不多，牛的质量也不算好，待到明年九月开了谷场商贸集会，届时戎商云集，小郎君想买十头八头肥牦牛都不算事儿。”
孟青山沉默几秒钟，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明年九月我再去找你一同去商贸集会逛逛，你做惯了这一行，到时还请帮我参谋参谋。”
能有幸搭上这前程远大的小贵人，唐老板自是乐意至极，不由的连连点头。
这时，尚老二一脸酒意，喜气洋洋的从正堂里走出。
“唐胖子，今日怎有空亲自来送货？进来陪你表兄喝一杯不？”
八仙楼的大掌柜是唐老板的表亲，牦牛，草原羊这些食材，大多从他那里要货。
唐老板和各大酒楼的掌柜彼此皆是熟人，都有着几份交情。
看到尚二爷，唐老板赶紧揖身施礼，语气恭维:
“小人早就听说孟小郎君乃大爷二爷的弟弟，开始小人还不相信，如今才知是真的。”
尚老二拍拍他的肩膀，喷出一口酒气说道:“明日和牲口行那些兄弟说说，孟家青山乃我尚家阖族至关紧要之人，往后见了，须客客气气待他。”
“惹了他，便是惹了我尚家庄，惹了北境五万尚家军。”
尚老二要孟青山之名在宁远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任谁都要给他十分面子，确保他以后可以在这边境之城行事无阻。
唐胖子赶紧哈腰点头:“一定一定！尚家儿郎马革裹尸、保家卫国，乃北境千万布衣百姓的大恩人，我等必不敢怠慢恩人们的弟弟。”
“二哥，唐老板既是熟人，那你便带他进去喝两杯，待宴席散了，再让他坐掌柜们的马车一同回城。”
孟青山牵着眼睛忽闪忽闪的奶牛，心情极好的去了后院安置这头宝贝。
唐老板跟在尚老二身后，脸上挂着卑躬笑容，心情忐忑又激动的进了孟家正堂。
若干年后，已成牛马行大亨的他每每想起此刻，便无比庆幸那年冬天亲自送了一头奶牛来孟家庭院。
夕阳西下，暮色沉沉。
正堂里，觥筹交错间，众人吃得额头冒汗，酒意酣曛。
贯穿村落的那条泥路上，传来惊恐凄惨的嚎叫声。
“救命啊！遭天谴的小姑子杀亲嫂了，大家快把这刀瘟小贱货抓起来押去官府呀！”
尘土飞扬的泥路上，狗蛋他大嫂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腿，惊慌失措，仿佛不知疼痛的向着村口夺命狂奔。
春稻双手紧握沾了点点鲜血的铁枪，目光凶狠，一声不吭的紧追不舍。
一个成年男子双脚挂着满脸泪痕的狗蛋和冬麦，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地艰难追在两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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