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是一个团队,是一个整体。这场风暴一旦刮起来,就要席卷整片大地。当然不可能只在我的脚尖止步。
整个下午,我就伫立在波涛汹涌的西海边,听着四面八方的海浪,也听着四面八方的糟心消息:山瑚被预调去警犬基地训狗;甄珠背后势力尚在斡旋,情况不明;肖海被预调至下级分局,其余人我未多留意,总之大伙各自解散回原岗位。
整个案件被迫中断。决赛冲刺终点,却被迫停滞。所有努力、所有煎熬、所有线索,所有期许与不甘,仿佛都在一瞬间破碎。
我有预感,即将草草结案。
极目远海,乌云滚滚,却生出了白云缠岛的奇观。海天相搏,斗折蛇行,击飞一朵朵碎花小云,像一只只挣脱束缚,直冲蓝天的白鸽。
我不禁忆起那晚,齐朝暮轻轻解开布袋,一群鸽子振翅高飞,在夜空中自在盘旋。我真的很想念他,很想念那种松弛惬意的感觉。
我动动手指,破天荒主动联系师傅。
但齐朝暮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只有他的AI语音提示我留言。
我像一个留守儿童,可怜巴巴对着冰冷的AI语音留言,说师傅,我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海的尽头。我登上一艘帆船。另有几位外地旅客,操着五花八门的方言,和我一起拼船。
所有人都忙着拍照留念。只有我静静坐在船尾,低头盯着船舷两旁,看着蓝蓝白白的防撞球被浪花推搡得左摇右晃。
今日未升帆,海面风平浪静。无尽的碎浪浮花涌向船体,如大块翡翠、金箔、蓝水晶,在嗡嗡作响的马达声中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时警官,心情不好呀?”船尾掌舵的老哥推了推墨镜,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认得他,之前隔壁闽省举办马拉松帆船赛,他是选手,我是特邀嘉宾,我们见过面。
“大忙人,难得碰面。来,帮我摇摇船。”他笑着松开船舵,示意我接手。
“我可不敢。”我笑着推辞。让我这个外行摇船,全船人的命呢。
“有什么不敢?放松,站稳,避开渔网,避开大浪......”那老哥絮絮叨叨着,倒有几分哲理。
摇帆船并非难事。我们“摇船”之前,先要练习“站船”——掌舵者必须有稳站潮头的本事,不能腿软,才能灵活操控两根机械杆,船尖左歪就往右推,船尖右歪就往左拉,只要保证船头始终对准海港的方向,我们总能回家。
看着夕阳缓缓沉入海面,我终于玩够了。
上岸。我忽然想起,下午原计划与西海古玩市场的负责人逐个谈话,如今看来,怕是要无限期搁置了。
我绕个大圈返程。不知不觉,慢慢溜达到了西海之滨。这里坐落着西海地区乃至本省最大的古玩市场——西海古玩城。
整座古玩城大致分为三部分:大小广场、古玩城门以及主要的交易市场。
第一部分最为繁华。周边小广场如花瓣簇拥着前方一座大广场,大广场直通不少网红景点,吸引众多年轻人打卡。这里终年集市不断,平常客流量极大,有的店面凌晨三四点仍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小广场花瓣的缺口处是一座白玉桥,过桥后,便能隐约瞧见一座高大的仿古城门——这便是第二部分,也是古玩城的门面。城门两侧威风凛凛地蹲着石狮,门楼上高悬巨大匾额,上书“西海古玩城”五个鎏金大字。
第三部分的交易市场是古玩城的主体。这里物件种类繁多,瓷器、玉器、字画、家具、铜器、文房四宝、杂件等各类古玩艺术品应有尽有,常吸引周边县市乃至全国各地无数古玩爱好者、收藏家前来淘宝。
这座交易市场布局独特,形似大型客家土楼,多层建筑。楼上有十二层古玩精品区,随着层数升高,每层古董平均价格依次攀升,直至天价;楼下有三层地下集市,半明半暗,一般只有特殊日子,经特殊人介绍才能拿到“尖货”。这里常是盗墓分子销赃之地,也是我们打击文物犯罪的重点区域。
除了这三部分,从玉桥到城门这段路也热闹非凡。路面两旁尽是算命摊子,摊主们或穿长衫,或戴墨镜,或持罗盘,口中念念有词,看手相、看面相、算八字、摇铜钱的,一应俱全。
我边走边想,只要不涉及财物诈骗,这些人不归我们公安直接管辖。况且某些盗墓的土夫子常与精通风水之人往来,我以前也曾当街带走过几名嫌疑人,对这些算命先生印象欠佳,平常很少理会他们。
但今日,再次踏上这条熟悉的路,我却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不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蠢蠢欲动,不断撩拨我的第六感。
这第六感并非玄学,而是我依据所处环境、气氛及形形色色的人综合判断得出的感觉。当我走过那座桥,仿佛骤然踏入另一个世界,进入另一群人的地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