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门·耳
三人站在“耳门”前，空气像被按了静音键，一丝风声也没有，连唐清砚的呼吸都沉得像书页翻过。
“这门真静。”赵怀真悄声道，“静得我都能听见自己肚子在唱空城计。”
“你刚才吃了五个馒头。”云缨瞥他，“你那不是饿，是内心空虚。”
“我内心可不空。”他拍拍胸口，“我这心里啊，住着你俩的牢骚。”
“关门放毒。”唐清砚一句总结。
门缓缓开启，没有声响，仿佛这道门本身也怕吵着谁。三人踏入的一瞬，四周变了。
不像前一门的五光十色，这一门——全是声音。
不是说有声音，而是——整个空间由声音组成的。
他们脚下是一片波纹状地面，走一步，脚底就“哒”地响一声；墙壁低语，天花板嗡嗡作响，连空气里都飘浮着轻柔耳语。
“这里……好像一个没静音的仙市早集。”赵怀真皱眉，“而且好像全是我小时候听过的东西。”
一只看不见的“声音”在他耳边咕哝：“赵怀真你再逃学，老子把你拴门上当门神！”
“这……这是我爹的声音！”他愕然。
“你还记得？”唐清砚问。
“记得啊，这段话他大概说了有九十遍，最后一遍我确实在村口站了一整天。”赵怀真脸一红，“没想到被录下来了。”
“是你脑子录下来的。”云缨低声，“这门考的是听觉控制。它能调出你记忆里所有的声音，真假混杂。”
果然，唐清砚也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唐师兄，这次我真不是故意把你炼丹炉点爆的……”
“孟婉音？”他一顿，面色古怪。
“她声音这么温柔？”赵怀真凑过去，“我还以为她讲话都是冲破天灵盖的那种劲头。”
“闭嘴。”
云缨这边则是完全不同的画风。
她耳边出现了无数杂乱的呼喊：“缨儿快跑！”
“别回头！”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她脸色一变，猛地定住脚。
“假的。”她咬牙，“都是假的。”
“你确定？”赵怀真看向她，“要不咱试试堵上耳朵？”
“没用。”唐清砚摇头，“这些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进来的，是直入识海。”
果然，他们越走越深，声音也越复杂。有哭泣、有咒骂、有歌声，有的像儿时的呢喃，有的则是修炼时道尊训话的回音。
最可怕的，是这些声音会“学”。
当赵怀真不耐烦地说出“吵死了”三个字时，四周声音忽然同步回应：“吵死了……吵死了……赵怀真说吵死了……”
声音竟模仿他本人的语气，开始回荡成一阵怪异的合唱。
“啊啊啊这谁能顶得住！”他捂耳，“我小时候最怕复读机！现在它们打群架来了！”
“别抗拒。”唐清砚忽然道，“你越是排斥，它就越大声。”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跟它讲道理？”
“不是。”云缨眼神一凝，“我们要打回去。”
她手腕一翻，红缨枪腾起，枪锋轻轻一抖，虚空一震，仿佛斩断一道尖啸。
“听觉空间是共振结构，它能攻击我们，我们也能逆振它。”她低声，“对准声源，打破声场。”
唐清砚立刻出手，指尖凝音成线，朝一面“墙”弹出。
“啪！”
墙面“嗡”地一声凹陷，竟有一条声音裂缝浮现出来，如同被打断的歌。
赵怀真也一咬牙，跳起一脚踹在空中：“我也来！”
声音没裂，他膝盖倒是响了。
“你用灵力，不是膝盖！”唐清砚吐槽。
“我忘了啊！声音太多我脑袋乱了！”
这时，四周出现了真正的“敌人”。
一群由纯声音构成的存在——像人影，却全身由音符和残响组成，它们没有脸，只有嘴巴，张开后吐出的不是气息，而是一段段“攻击性语言”。
“你练得太慢了。”
“你永远赶不上别人。”
“你是累赘。”
“你早该放弃。”
每一句话仿佛有重量，砸在识海里让人心神动摇。
云缨眯眼：“原来这门真正的敌人，是‘负面声音’。”
“也就是说——我们得打醒这些碎碎念！”赵怀真一把拔出腰间短剑，“我第一个目标，就是这只说我像麻团的！”
“麻团你倒像。”唐清砚干脆利落甩出几道音刃，将几只“负音影”斩散，“但我也不允许它们说。”
战斗开始。
云缨以枪挑声，破碎的音波如火花般溅开，每一击都将那些“语音幻影”击退一尺；唐清砚封音之术精准至极，甚至能将敌人说话的频段直接“闭麦”；赵怀真则是边打边吼，竟然用自己的声音和敌人的“负音”互撞——虽然常常撞不过去，但他自己倒是振奋了。
“你什么都做不好！”
“我能吃！”
“你注定失败！”
“我失败过，但还没完蛋！”
“你没人喜欢！”
“我喜欢我自己！”
云缨听得一愣：“他……这算是情绪发泄吗？”
唐清砚扶额：“他怕是练出一种骂战心法。”
打斗越来越激烈，声音空间仿佛被撕裂，碎片如钟波四散。
终于，云缨一枪定音，震退了最后一只“负音影”。
寂静归来。
世界重新安静。
耳门之后，光芒流动，一条石阶浮现。三人踉跄着走出那片喧嚣的声音海。
“你们听见最后那句没？”赵怀真坐在石阶上，满头是汗。
“哪句？”
“就是那个很低很低，像个老仙人说的：‘你走得不慢，也不晚。’”
云缨一怔，回头看那扇闭合的耳门。
门上浮现的，是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听你该听的，忘你不该听的。”
“嗯。”她轻声应了一句，“走吧，下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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