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上的血色纹路突然扭曲成无数张人脸,谢燕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撞在青铜宫灯残骸上。
孟婆汤的苦涩里混进腥甜血气,她看见满地苔藓都变成了涌动的黑发。
"别听那些声音。"御苍生的掌心贴住她耳侧,指缝渗出的银光将四面八方的哭嚎声截断。
男人后背未愈的伤口崩裂开来,暗金血液顺着玄色衣摆滴在石阶,恰好浇灭了一簇试图缠上谢燕脚踝的鬼火。
谢燕摸到腰间碎裂的命盘残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三日前判官殿里那些碎裂的魂灯。
她突然拽住御苍生的袖口:"西南角第七步,用你的锁魂链!"
青铜锁链破空而去的刹那,整条甬道突然翻转。
御苍生在失重状态下将谢燕扯进怀里,十二道鬼影从他们头顶掠过,利爪撕开空气的声响像极了黄泉路口的招魂铃。
谢燕的指尖擦过倒悬的青铜盏,沾着孟婆汤在御苍生后背画出血符——正是方才焦痕地图缺失的最后一道纹路。
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九根玄铁柱破土而出,将扑来的鬼影钉在半空。
御苍生咳着血笑起来:"你什么时候背下的《地煞七十二阵图》?"
"上个月你昏迷时。"谢燕用染血的发带缠住他手腕止血,暗红丝帛下渐渐浮现出银色咒文。
当最后一道符文闭合,两人同时听见了锁链断裂的脆响。
通往祭坛的台阶铺满人面蛾,翅膀上的磷粉随着他们脚步升腾成绿色雾瘴。
御苍生的锁魂链绞碎第三波突袭的骨刺时,谢燕突然按住他渗血的左肩:"它在模仿我们的招式。"
祭坛中央的黑色漩涡正在吞噬四周光线,漩涡中心缓缓浮出半具青铜棺椁。
棺盖移开的瞬间,谢燕看清了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正是三途川水镜里见过的前代圣女。
腐朽的华服下伸出无数血管状触须,每一根末端都凝结着命火燃烧后的灰烬。
御苍生的锁魂链与第一条触须相撞时迸出火星,第二根触须却穿透他的防御直取谢燕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谢燕将掌心的命盘残片抵在眉心,残片上沾染的御苍生血迹突然亮起银光。
"西南庚辰位!"她嘶声喊道,翻身滚过擦着脖颈掠过的触须。
御苍生的锁魂链应声钉入祭坛裂缝,扯出埋藏千年的镇魂钉。
当第七枚镇魂钉离地的刹那,谢燕看见漩涡深处亮起熟悉的青铜宫灯轮廓。
触须突然全部缩回棺内,邪恶化身的瞳孔裂变成双瞳。
谢燕在它抬手的瞬间扑向御苍生,两人先前站立的位置被黑色火焰烧出焦坑。
她摸到御苍生腰间冰凉的判官笔,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那卷残破古籍。
"给我半刻钟。"她咬破舌尖在判官笔上画出血咒,那些歪斜的符文中混进了忘川水的腥气。
御苍生什么也没问,撕下染血的衣摆缠住锁魂链,迎着重新袭来的触须跃入半空。
判官笔尖触及命盘残片的瞬间,谢燕看到了无数重叠的时空。
她望见二十年前的圣女将命火封入宫灯,望见御苍生在黄泉渡口捡到染血的婴儿,望见自己三日前甩向宫灯的发带如何点燃了因果线。
当所有画面汇聚成漩涡中心的青铜盏,她终于读懂了古籍最后缺失的那页咒文。
银红交织的光从判官笔尖涌出时,御苍生正用锁魂链绞住三根贯穿肩胛的触须。
邪恶化身的冷笑凝固在谢燕瞳孔里,那道光芒撕开黑暗的瞬间,她看见母亲留下的九幽玄铁链在光芒中熔化成星辰般的碎屑。
银红光芒贯穿邪恶化身胸膛的刹那,整个祭坛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谢燕握着判官笔的虎口迸出血珠,那些熔化的玄铁碎屑突然调转方向,化作流星雨刺入青铜棺椁。
"退!"御苍生拽着谢燕后掠七步,锁魂链在身前织成密网。
邪恶化身膨胀成三丈高的黑影,布满人面的表皮不断剥落,露出底下沸腾的怨气。
谢燕摸到腰间最后两枚命盘残片,突然想起古籍夹层里褪色的朱砂批注。
当第三波玄铁碎屑刺入黑影眉心,谢燕咬破食指在残片上画出残缺的镇魂符。
符成瞬间,御苍生的锁魂链突然绷直成弓弦,将染血的残片弹射进黑影张开的巨口。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里,谢燕被气浪掀飞在石柱上。
后腰撞到硬物的疼痛反而让她清醒——是那盏从漩涡里浮出的青铜宫灯。
灯芯跃动的幽蓝火焰中,她看见二十年前圣女封存的命火正在灼烧邪恶化身的本源。
御苍生的玄色外袍已成血衣,锁魂链却精准缠住即将倾倒的宫灯。
谢燕扑过去接住滚落的灯盏,灯壁刻着的"庚辰"二字突然与西南角第七步的方位重合。
她将宫灯狠狠砸向祭坛中心的裂缝,青铜碎片与玄铁柱共振产生的声波,终于将最后一丝黑雾震散。
禁地的震颤渐渐平息,御苍生撑着锁魂链单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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