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漻川忽然想到很多很多事情,从他来到林府起。
跪在佛前的黑影是林容的尸体。
镜子里头模仿他的鬼,不知道是哪个调皮的弟弟。
小玉当时问井边是人是鬼,是想对他“鬼问话”。
而他躲到林五那里时,林五也曾经问他,外头哭的女孩是人吧?
库房里有好多婚嫁装备,多到能让小伙计搬错。
林管家曾幽幽问:“被冤死了,为何不去找害她死的人呢?为什么要牵连我们这些无名小卒?”
……
他们是真的怨,也是真的恨,并且无能为力。
只能寄希望于季漻川这个闯入的活人,想借他的口、他的身体,离开这座巨大的坟墓。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林淮说:“哥哥我怕。”
他指着墙角的枯骨,还要告状:“他欺负我,做鬼了也要说我坏话!”
“还有他们!”
“他们每天都吵我,让我睡不着。”
“还有他!他是林管家那边的,”林淮阴森森的,“他们觉得清明吃了点香火,就可以把我压下去了,真是蠢……”
又突兀地停住,抱着季漻川:“我那个时候,特别特别害怕的,没有哥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了。”
季漻川嘴角抽搐:“烧,全都烧了。”
林淮欢呼:“哥哥给我撑腰!”
林老爷死在自己的床上,季漻川判断,他可能是林府里最后死的。
在林老爷是个鬼的时候,对林淮的态度几次变换。
也许正因为他神志不清。林府里的鬼并非全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林老爷枯瘦得不成人样,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被子拱起来一块。
林淮很讨厌他,厌恶得不肯靠近一点。
季漻川拉开被子,见林老爷怀中是一整盒的符灰,混着朱砂、尸油,和许许多多他不了解的材料。
即使这样,还是死了。
季漻川检查了几遍都没有找到钥匙。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老人的枯骨上,略一犹豫,用筷子挑开了他的嘴。
林老爷把钥匙藏在了喉咙里。
尸体虽然不腐,但是正在衰败,口腔间甚至残留着黏液。
……
季漻川不想回想从林老爷嘴里掏出钥匙的感觉了。
拿着钥匙,他觉得松了口气。
林淮叽叽喳喳:“哥哥,我们去钓鱼。”
湖边,小少爷抱着小鱼竿,小脸严肃,盯着湖底下游窜的锦鲤。
季漻川今天受到太多了精神攻击了,正在缓神,看林淮钓鱼,思维又开始发散。
人都死了,这湖里的鱼怎么都还活着?
……因为林淮每天都在喂。
季漻川看着林淮脚边,那盒鱼食,记得清明夜,林淮随手打翻,那红红白白沉入湖底的情景。
季漻川忍不住掀开盒盖。
林淮还懵:“哥哥,怎么啦?”
没了鬼迷心窍,里头的碎肉骨头碴一览无余。
季漻川:“……”
季漻川起初安慰自己,是鱼吃,又不是自己吃。
季漻川又猛地想到,林淮天天给他炖小鱼。
季漻川:“……”救命。
林淮敏感地发觉哥哥心情不好了,并且这个不好的缘由大概率是因为自己,就很谨慎。
“哥哥,”林淮果断放软声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起。”
季漻川咬牙切齿、温温柔柔:“没关系。”
他总有一天会鲨了这个世界。
季漻川问林淮,是什么时候死的?
林淮不喜欢这个话题。
他丢了小鱼竿,紧紧贴着季漻川,“你抱抱我,抱一下我。”
季漻川抱了,林淮拉着他的手,把自己环住。
“哥哥你看。”
他很急,迫切地证明自己:“我有呼吸,还可以有心跳。”
“我也能跟哥哥一起吃东西和睡觉。”
他多慌张啊,磕磕巴巴地罗列自己身上“人”的特征,又藏藏掩掩的,试图弱化那些非人的特征。
“我还会哭呢。”
说着说着,眼泪又咻一下掉下来了,很凄惨:“哥哥,你看我都哭了,可不可以心疼一下我?”
季漻川想,难怪林淮那么爱哭。
他不喜欢当个死人,他不想承认自己已经死了。
清明夜,林淮心情那么糟糕,就是因为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在提醒他、对他强调,他已经是个死人的事实。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真的。”
林淮很难过:“哥哥你那么怕鬼,我怕你也会怕我。我不想你躲我。”
所以才憋着,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季漻川叹口气,林淮盯着他,很紧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是个胆战心惊的鬼。
季漻川赶紧安慰了几句,林淮非但没有稳下心,还哭唧唧地追问:“你不嫌弃我吗?是不是讨厌我了?”
季漻川当然说没有。
林淮好难过:“那你为什么不亲亲我?我离你那么近,抬着头,脖子都酸了,你也不愿意亲一下我。”
季漻川亲他,又很无奈地问弟弟,为什么这么爱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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