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尔长官点头说,是的。
水母的神经枝发现季漻川的心脏很难受,问他怎么了。
季漻川很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比起被重视的高兴,”他说,“我第一时间感受到的,还是作为低等种族,只能被圈养和选择的悲哀。”
水母沉默。
他们已经站在控制舱,悬停在宇宙里的直播设备忠实地照射着他们的言行举止,但并不会录到声音。
但即使如此,西瑞尔长官也对伴侣的忽然开口感到惊讶。
季漻川忽然问他:“你真的爱我吗?”
“我是说,没有基因的呼唤,没有在宇宙里漂泊百年的等待与期待,没有尤白伯和地球隔阂,也没有时间监狱里的一切,你还会爱我吗?”
西瑞尔说:“这一切并不存在。即使时间倒流,我依然会在见到你的第一眼爱上你。”
季漻川脸色泛白:“那就还是基因的问题了。西瑞尔,长官,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西瑞尔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辩论上是如此愚笨,水母脑袋在几秒里闪过许许多多关于爱情的论证思路。
但是最后他说:“我爱你。”
而季漻川又想到在阿尔塞拉的军校,一地的银白荣耀里,金色水母对他说:“西瑞尔的一生是完美的,尤其是他找到你。”
季漻川最后说:“或许我们两个的种族之间,存在一个一直没人发现的误解。”
“你的种族认为你找到了一个伴侣,如同军功和肩上多了一枚永恒的,贵重的勋章。而我的种族以为你爱我。”
西瑞尔几乎要憋成一只紫色水母,他只会说:“是的,我爱你。”
他用中文、梵尼亚语、宇宙通用语都说了一遍。
而良川舰上只剩下沉默。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直播里弹幕刷得兴奋。
大家都兴致冲冲地涌进来,想看西瑞尔长官用特种枪炮突突掉一颗蓝星,像突突掉一颗宇宙尘埃。
而季漻川则把砂石藏到了身体里,他没有接受布林族的建议,他打算让那个能量在自己体内分解爆炸,把自己突突成一粒宇宙灰尘。
因为他沉稳淡定,心态特别好,所以直到开枪突突,水母的神经枝都没有发现伴侣的不对劲。
直到那道刺眼的光束射出,又蓦然消失,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而西瑞尔猛地转过头,本体的三只复眼同时亮起红色竖瞳。
季漻川甚至还能笑着说:“我给你预留了道别的时间。”
水母的复眼开始剧烈地收缩,空气震动,舷窗摇摇欲坠。
而季漻川非常冷静,还能和水母闲谈。
“你要猜猜是多久吗?”
他说:“一个提示,够你利用空间跳跃将我送出这里。毕竟,能摧毁一颗星球的力量在那么狭小的地方爆炸,也许会损坏你们军舰上的旗帜。”
西瑞尔哭了。
他抓着季漻川的领口,“是什么?你把它设置成了你身上的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解开,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我可以把爆炸缩困,你不会……你不会死。”
季漻川说:“既然有足够的时间,那你要不要自己猜一下?它会是我的衣服,还是鞋子饰品?或者藏在我的心脏,我身上的某一根头发?”
“也许我会把它藏得更细,”他说,“长官,你可以自己找找,像你一直能做的那样。它或许就藏在我的细胞里,流淌在我的血液中。”
西瑞尔声音嘶哑:“求求你。”
季漻川说:“你就这样求人呀。”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伴侣可以这样残忍,他跪下来:“求求你。”
季漻川叹气:“尤白伯的长官对我俯首称臣,极大程度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西瑞尔深呼吸,说,他会立刻撤走军舰,他向季漻川保证,他绝对不会再以任何方式伤害地球。
季漻川看了他一会:“可是长官,你无法代表尤白伯。你的保证毫无价值。”
西瑞尔试图冷静:“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执意死去?你活着可以牵制我,尤白伯绝对不会忽视任何一个同族。”
季漻川说:“不知道,我没有想那么多。”
他第一次那么绝望,绝望又哀伤:“季先生,你也没有想过我吗?”
季漻川想了想,说:“有人告诉我,时间会有自己的解法。”
“长官,你在我心里,比时间更了不起。”
“所以我相信,你也会有。”
他后退一步,视网膜一瞬间只剩下耀眼的光斑。
那个人猛地对他伸出几十根璀璨的触手。
这份能摧毁他母星的力量甚至无法在那钻石一样的切面上留下划痕,可是足以将他融毁成抓也抓不住的尘埃。
他说这个人,这只巨大的水母,比时间更了不起。这是对的,在很多时候。
而这一瞬间很恰巧地就是那“鲜有的少数时刻”——
他来不及碰到他的脸,毁灭的时机转瞬即逝,像爱情的泡沫碎裂,不可逆转,曾慷慨地给予他抓住和享有的错觉。
但最终烟消云散,万籁俱寂之时,才让他发现,他甚至留不下对方的一缕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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