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的班长
我们班有张泛黄的班级合照，照片里扎着羊角辫的姑娘笑得像四月的山茶花。十五年后我重返故地，望着山腰那片油菜花田，突然想起那个把分数应用题当游戏解的女孩。
第一章·山花初绽
"老师，今天的作业要分几组呀？"王芬菲抱着竹筒站在办公室门口，晨光给她的麻花辫镀了层金边。这个用竹筒分作业的创意是她想出来的——每个竹节正好能装十本练习册。
那年全县统考，她解开了那道让教育局都挠头的附加题。题目说如果甲粮仓的稻谷被老鼠偷吃了七分之二，乙粮仓又调来相当于甲仓现存量的五分之三......当其他孩子还在掰手指时，她已经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清晰的线段图。
"老师你看，"她沾着泥巴的手指划过泥地上的痕迹，"这里要转化成单位'1'的变化量。"阳光穿过她蓬乱的刘海，在数学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第二章·暗潮渐起
初中开学典礼那天，我在县二中又见到她。褪色的蓝布书包换成蛇皮袋改制的挎包，但眼睛依旧亮得惊人。"这次数学竞赛我准备了三十种应用题解法。"她翻开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本，三角函数符号像小蚂蚁爬满纸页。
竞赛题出现微积分初步概念时，我看见她攥着铅笔的手在发抖。考场外白杨树的影子斜斜切过她的试卷，那道关于变速运动的题目下留着大块空白。
深夜教师宿舍楼还亮着盏孤灯。王芬菲父亲蹲在走廊抽烟，烟头明灭间映出他沟壑纵横的脸："当年我教乘法口诀时，哪想过现在课本里会有坐标系？"
第三章·断崖时刻
高二那年深秋，我接到二中教导主任电话。实验楼顶层的风灌进听筒，带着呜咽的杂音。王芬菲蜷缩在物理教研组角落，面前摊着43分的月考试卷。
"她非说这题出错了。"老教师推了推眼镜，"其实是用立体几何解电磁场的综合题。"我看到她错题本上画满扭曲的立方体，角落用红笔反复描着"为什么看不见"。
窗外银杏叶簌簌飘落，她在作业本背面写满导数公式，却始终跨不过从平面几何到空间向量的认知鸿沟。就像她每天要多走两小时山路才能抵达的学校，有些距离不是靠脚力能弥补的。
终章·山雀折翼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镇卫生院。消毒水气味中，她正给输液的母亲念退学申请书："因家庭经济困难......"看见我时慌乱地把纸藏进枕头，却露出边角处歪歪扭扭的签名。
走廊尽头飘来油菜花香，我想起当年那个在山坡上追着我说"老师这道题还有更优解"的小姑娘。此刻她垂着头，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像团解不开的乱麻。
暮色漫进窗户时，她突然轻声说："原来有些题，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出来的。"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交织成巨大的问号。
远处山道上，李志刚骑着新买的电动车掠过。这个当年总把作业本甩飞的男孩，此刻正赶去县城给妹妹送最新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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